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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仿佛一分為二,一份清醒,一份甘願沉淪糊塗。
就如同現在,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對一個女子情根深種,求而不得,還是只是如她當日所言,他不過是將自己不得志的憤慨無奈通通寄托在這一份縹緲情意之上。
「明知我們雪原一行要冒生死之危,卻獨為私心,將她帶到了這樣一個處處機關的地方,更讓她身懷有孕,受盡折磨,這就是你想看到的,你所期盼的?」
虞徹的話音不免帶了些尖銳,蘇皓微微斂眉,一時也未急著往前湊到小妹跟前去細問究竟。
「我所盼者,惟她安好,得她所求,獲她所望,至於旁的,我雖是她的兄長,卻不能替她決定前頭的每一步路該何時走,如何過。」眼見連澄看過小妹之後對他比劃了個無礙的姿勢,蘇皓這才徹底地安下心來:「你是個聰明人,當知道自己所為所圖,這樣的話,今後不要再說了。」
蘇皓如今已經對虞徹的這些論調頗為不耐。
夫妻間事,本就非外人所能處處干涉,再者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蘇皓最不願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喜惡強加在旁人尤其是自己家人的身上。
蘇皓不想對虞徹解釋陸鉞夫妻之間所發生的的種種,也不再試圖讓他了解那兩人之間情分何如。
虞徹只是清醒地看著他自己走進了死胡同里,哪怕明知不該不能,也總不願輕易放手。
虞徹看著蘇綿滿是依賴地倚在陸鉞懷中的情境,只覺自己心口仿佛也涼颼颼地冒著冷風。
情真情假,他自己難以分辨,但此刻的心痛心酸卻真實得教他心生苦意。
虞徹定了定神,抬手按住自己的額頭,良久,他搖了搖頭:「這裡有些不對勁。」
整座地宮如同生人所居宮殿,雖夜晚森魅如修羅陰獄,可白日裡卻沒有半分陵墓之中的沉沉死氣。
也因此,白日裡是眾人最為放鬆的時候,饒是各人心中自存警惕,卻誰也沒有料到此間這淡淡的香味居然會影響人的神智,教人癲狂迷亂。
虞徹武功並不低微,所以如此,不過是心念先亂,繼而被這味道大惑心神。
不過在短暫偏激之後,他很快便發覺了自己的這點不對勁。
但這一次,蘇綿的知覺反倒比眾人還要遲鈍得多。
聽謝元說她身體無礙,只是虛耗過甚,需靜心休養,蘇綿心中方才略略安定了下來。
昨夜她攜陸鉞一道進入靈境木屋,到底是有一得必付一失,哪怕這反噬已經極盡低微,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也是一樁不算小的麻煩。
這香味源自地宮中燃燒無斷的燈燭,這一路之上,無論白日夜晚,這些燈幽幽如豆,一時間倒教人忘記了它們的存在。
知曉了源頭,謝元很快配了些藥草包出來,在座的都是習武之人,這一點點微末影響並不足以致命,也不足以讓他們立時為之所擾,謝元擔憂的卻是這小小警告歷練之後還會不會有何危機之境。
這一路走來,鐵兵木馬,所見仍攜恢弘熱血,卻無半分生殉之跡,這讓蘇綿對雪王墓主人更有了幾分好感。
她偏頭欲與陸鉞閒閒說幾句話,卻見他的面色有些僵硬,對上她看過來的目光時,握著她手的力道也倏然加大。
這樣的情形蘇綿已經經歷過一回,是以眼下見他如此,她也沒有過度驚慌。
「我腳有點酸,你抱我走好不好?」蘇綿用力反握住他的手,見他面色略有和緩,心裡反而有些沉沉的猜惑和惶然。
那香燭之味不過只是一段插曲,很快便被眾人拋在了腦後,那些影響人心智的味道仿佛也一時失去了效力,並無顯現出任何端倪。
他們再度停歇在石屋中後,蘇綿便有些緊張地請了謝元來為陸鉞診脈尋跡。
「仍如舊時,一時間並無生死之危。」謝元捋了捋鬍鬚,看著蘇綿過分擔憂的目光,笑道:「玥兒,你也不用太過緊張,饒是他身上真有什麼不對,他自己也懂得調節忍耐。」
送走謝元,蘇綿心裡仍舊不甚安定,她甚至懷疑陸鉞如今的不對勁是否與昨晚她將陸鉞一併攜入靈境之中有關。
但是自他們二人從靈境中離開,謝元便說陸鉞的身子大有好轉,既然如此,那他此時的這些不對勁又是從何而來呢?
「這下可放心了?」陸鉞將人抱到膝上,見她眉間憂愁未散,便抬手在她額間輕輕一抹:「你在擔心什麼?怕我不管不顧地在這地方欺負你?」
蘇綿瞧著他故作玩笑的模樣,抬手輕輕摟住了他的脖頸:「你也覺察到了對不對?」
陸鉞面上笑意微斂,終究只能抬手颳了刮她的臉蛋兒:「說不得不是壞事呢?」說不得這些陌生的念頭和心緒不過是教他想起一些前生的不甘和緣分。
眼見他就是一門心思地哄著自己,蘇綿也只好悶悶地靠進了他的懷中:「不管怎麼樣,若有什麼不對的你一定要說,絕不能瞞著,知不知道?」
接下來的路程蘇綿一直在關注著陸鉞的神色和舉動,一旦發覺有什麼不對,便立刻黏上去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管他心緒大動所為何事,總歸這一招都是百試百靈的。
這一夜眾人再度尋地歇息時,卻在落腳的石屋裡發現了幾具白骨。
這一下倒真是符合了墓中見詭的傳統。蘇綿按住自己胡亂蹦跳的小心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