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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此人目光亦有無畏無懼,清明無阻,而如今,也只剩了一片迷惘的渾濁和惶恐的無措。
「那這院子裡的美貌小鬟們,殿下打算如何處置啊?」蘇綿故意噘著嘴坐到他懷裡,纏著他鬧了一陣,等他面色重新緩和下來,方才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說今後吧。」
「沒事。」陸鉞心裡也自有數。只是如今帶了這麼一個寶貝疙瘩,他也不能兀自冒險,像從前那般無所顧忌:「我不能長日在此停留,但也不能將此地百姓留給一個滿腦腸肥之人,這兩日大約不能好好陪你了,你乖乖留在這裡,等我將事處置乾淨了咱們便即刻離開。」
「好。」蘇綿現下也不覺著自己是他的拖油瓶的,很多時候,她覺著自己仿佛就是他的心,他總要將她藏好了,保護妥帖了,才能更加安心地去處置其他的事。
屋中已有兩隊人馬一寸寸探看過,連牆皮都要扒了一層下來,等確認絕對無事了,陸鉞方才帶了人匆匆離開。
既已不打算引蛇出洞,便無懼打草驚蛇。蘇綿讓人將那些美貌丫鬟一一審問過,有事的留下來細探其因,只是為人所迫或只是羨慕富貴的,也都不必多加為難,等這裡頭的事解決了,自有她們的去處。
「這珠子我瞧著成色不錯,只是李氏這人為人惡毒,她的東西只怕都不乾淨,你喜歡,等回頭到了宮裡,我再給你尋一樣好的,將來當你的財產或者嫁妝。」蘇綿眼見著人將那顆珠子拎了出去當作證物,心裡也一陣陣泛著嘔。
方才從那些丫鬟口中得了不少消息真相。蘇綿向來知曉人心善惡,不可妄加評斷,也難細察細觀,可似李氏這樣惡毒的,也著實是太過少見。
木槿笑笑,卻未同往時一般出言辯駁。蘇綿見她眉眼之間猶有鬱氣,還存著幾分欲言又止的猶豫和無奈,便笑道:「你這是怎麼了?出個門把性子全都給改了?你我之間,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嗎?」
「不是不能說,是奴婢還未想好該如何說。」木槿搖搖頭,先同蘇綿道:「姑娘一直希望奴婢能隨心而活,一生順遂,可奴婢對不住您,奴婢的選擇只怕要讓您傷心了。」
蘇綿略一皺眉,木槿搖搖頭道:「奴婢這一輩子要麼不嫁,要麼便嫁予心上之人。其實那日奴婢說起雙福之事,如今想來,真是有嘴說人,無心責己。」
蘇綿越發好奇,也越發擔心。
是不是平日裡她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了陸鉞和自己的事上,也因此太過忽視身邊的這兩個丫頭了。
耳聞目見,木槿顯然是有了心上之人。可往日她們時時相處,自己居然也沒瞧出分毫端倪。
「奴婢的心上人,是......是承文。」
「什麼?!」蘇綿驚得一下子站起了身。她滿臉無措,滿心焦惶,勉強靜了一陣子,方壓著嗓子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和他到了哪一步了?」
「姑娘不必焦灼。」木槿笑著攙了她坐好,向來溫雅清素的臉上此刻全是一副透徹的澄然:「奴婢知道承文他身份特殊,著實並非良配。依您的身份,依您對我們的心意,我哪怕是嫁予官爵人家,也總是綽綽有餘。」
蘇綿閉了閉眼,頭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應當獨斷一點兒,索性就狠下心不顧她們的心意,尋一門妥帖的婚事,也好過她們這般沉浮掙扎,苦苦煎熬。
只是蘇綿心裡總還是不願意事事替人抉擇,更不願將木槿雙福嫁給所謂的侯爵之家,給她們加上一層不情不願的俗世枷鎖。
她希望這兩個親如姐妹的人能夠尋到所愛,一生自由。旁的人她是管不了的,但是身邊人,她總要盡力成全。
可如今這二人的選擇一個比一個艱難離譜。且不說她願不願成全,只說情愛之事,本就易變,更莫提承文是宮中內監,一旦木槿選擇了他,這輩子只怕都沒了旁的機會。而人心難以久長,這世上能一生相守,無悔無怨的又能有多少人?
她著實不願讓木槿有一日心生悔意時,卻已再無回頭的門路。
「你喜歡他,那承文待你是什麼心意?」
「我知道他的心,即便是您親口賜婚,他寧死也是不會答應的。」木槿笑得傷感而淡然,卻有一種篤定的決絕無悔:「若他待我沒有一絲的心意,我也不會這樣執著,奴婢已經深思良久,這個決定並不易下,奴婢既然已經對您開了口,便絕不後悔。」
蘇綿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該做個什麼樣的表情。
坦白說,對於承文她還是頗有些信重好感的,只是他和木槿兩人的事,她並不打算一意摻和,也不想主動成全。
蘇綿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糊弄人的話給說了出來:「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和他之間的事我很不贊成,可也不會著意反對,有一點,你們先慢慢地相處,誰都不要急,不要燥,畢竟是終身大事,你的年歲也不算大,好飯不怕晚嘛......」
「姑娘......」木槿無奈地打斷了這番「胡說八道」:「奴婢不會強求,也不會急於求成。這樁事總要看緣分的,也許有一天奴婢變了心,帶著嫁妝就調頭嫁人了呢?」
蘇綿一時無言以對,縱然知道木槿這是堵她的,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可這兩人是什麼時候有的貓膩呢?蘇綿翻遍了記憶也尋不到一絲半點的痕跡。
也罷,人各有命,木槿為人處事比她要成熟得多,承文也不是輕狂浮躁之人,再往後走一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