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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有沒有看清這一條?」木槿將信件拿到蘇綿眼前,指著一行字請她細看。
這幾句是說內外命婦皆按品階各聚一院,晨起至,傍晚歸,一月不得見葷腥肉味,不得犯諸般惡戒。
這分明就是在有意地折騰人。
左右她已離京,照說之前的圖謀也都不必施行,為何至今仍舊如此安排,不肯轉圜呢?
「好在母后可獨留宮中,不必日日地跟著來回折騰。」蘇綿說過了這一句,也不由輕輕皺了皺眉。
木槿看她已有所覺,嘆著氣收起了信件。
「姑娘美貌,舉世難見,這是陰謀,也是陽謀。」木槿雙目沉得泛冷,對著姑娘,她不怕說幾句心裡話:「聖旨已下,斷沒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如今這般,無非是騎虎難下,不得不彼此應付敷衍。可您想一想,若照著那旨意所說,您身為太子妃,必得帶著一眾人到一陌生院落一起齋戒念佛,到時皇后娘娘不在左右,身邊僕從不得近身,他們有什麼念頭還不好施為嗎?」
自古來,君奪臣妻之事並不少見,便是本朝,就有樂仙郡君的例子在那兒擱著。
姑娘如此姿容,雖不及薛貴妃鳳儀惑人,可說一句傾國傾城亦不為過。
蘇綿闔目輕輕呼了一口氣,而後搖搖頭道:「他們是想逼著殿下過早動手,一旦......」一旦父子反目,朝綱大亂,便是蛇蟲魍魎肆意橫行之機。
看過了東宮來信,蘇綿便打開了今日才送來的幾封信件。這些都是寄給陸鉞的,木槿一瞧其上漆印,便自覺地背過身,恍如未見未聞。
前頭那一匣子不是要緊事,送來的速度也是尋常,可這匣子裡的信卻是快馬加鞭呈送而來,等看過了這幾封最新出爐的消息,蘇綿一時也不知自己該擺什麼表情才好。
她們前腳還擔心陸鉞為人算計,暗恨小人陰險毒辣,可這些信件後腳便說皇帝病情反覆,如今幾乎要下不了床,朝內事務由幾位王叔重臣共同打理,而內廷諸務便都由皇后經手承辦。
合著前頭都是白擔心了唄。
蘇綿挑挑眉,心道皇帝這命也著實不夠硬實,瞧瞧,才下了旨讓人家為了他日日地吃齋念佛,時時操勞,這後頭他自個兒反倒病得更重,死倒是一時死不了,就是還挺遭罪。據這些信中描述,難熬起來那叫一個吃不下睡不著,別說召幸美人了,便是眼前站了個嫦娥,估摸著他也瞧不清楚。
嘖嘖,這吃齋念佛大隊最後會不會變成送終大隊呢?
晚間兩人在客棧後院住下,蘇綿將東宮來信當作閒話家常說給他聽,陸鉞聽後,面上倒是沒什麼變化,蘇綿有意觀察了一陣,到底是泄氣放棄。
這人,喜怒無形的工夫已經到了家,若不是他自己想,誰也別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意思來。
「這一匣子我只瞧了上頭幾封,下頭的你自己看吧。」這一匣子的信件漆印不同,她代他看過的那幾封並非絕密,而這幾封鐫了特殊印記的,便是只能傳於一人閱。
自然,她就算真瞧了他也不會拿著個來跟她發火,可蘇綿還是願意尊重一下他的隱·私權。她知道,這權謀征伐,總需要屍骨鮮血浸染鋪路,這裡頭的這些事他不想教她知道,她便只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就像如今,只要他不說,她也只當皇帝病重只是舊疾復發。
陸鉞看過了那些信,轉手便一一焚毀成灰,蘇綿給他端了一碗溫熱的安神茶來,看他喝了,才過去偎進他的懷中:「若是不急你也歇歇罷,你太辛苦了。」
陸鉞笑笑,抱緊了懷裡這個寶貝疙瘩。
她如此聰慧,很多事想必已見端倪。可她仍舊用自己的方法體貼著他,也保護著他。
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很好。
他此生所憾,也總算有所補償。
作者有話說:
第127章 有恃無恐
夜半時, 帳中又傳來了一聲比一聲沉重痛苦的呼吸聲,像是喉口堵著什麼,塞著什麼, 讓人輾轉反側, 難以成眠。
在外守夜的潘恆無聲地睜開了雙眼。
直到帳中人在睡夢中發出無意識的嗚咽和嘶喊,他方才整了整面上神色,慌慌張張地掀起了簾帳來。
陸瑄的臉已經憋得一片青紫,潘恆熟門熟路地自後為他重重拍著背,這些動作和法門還是太醫幾番教導的,不過幾下, 陸瑄的面色便漸漸迴轉了過來。
重新躺回榻上時,外頭的天色仿佛已經朦朦地見了亮。陸瑄木愣愣地躺在帳中, 半晌, 嘴角牽出個苦澀又譏嘲的笑。
誰能想到呢?一國之君, 天下至尊, 如今竟是這麼個狼狽模樣。即便是太醫不說,他也知道自己的身子破敗成了什麼樣兒。
陸瑄沒有再試圖歇下,如今他夜裡至多歇息一兩個時辰, 再多,就要靠藥物日日維持。可安神的湯藥越下越重, 用處也越來越小。調治的太醫們日日膽戰心驚, 卻始終拿不出有用的調理法門。
「國師人呢?」陸瑄沉聲開口,只說了幾個字, 便覺胸腹間一陣憋悶,氣息喘不勻, 手腳也不覺開始發麻。
國師郝允升已經有兩日未曾前來侍奉了。
潘恆往近湊了些, 儘量讓自己不礙陸瑄的眼, 畢竟整日吃不好睡不著的人,心情煩躁無常是可以想見的了:「老奴已著人去瞧過了,外頭侍候的僮兒說,國師這幾日在閉關煉丹,一心地要調理好您的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