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頁
看著他眉眼之間的愁慮,蘇綿立刻從恐懼排斥的心情里掙扎了出來, 她抬了抬下巴, 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十分可靠:「沒關係, 我穿厚一些就行了,再說,這雪原裡頭的蛇蟲長得應該沒那麼可怕,將就半個月就行了,沒事的。」
「怕我抱不動你?」
蘇綿瞧著陸鉞雖然瘦削卻仍舊精悍的身材,也難點頭應一句是。
他抱她好像真的是輕輕鬆鬆。
蘇綿曾經掂過陸鉞的兵器,不管是刀劍還是長弓,那般的重量也快要及得上她了。
只是......
「長風哥哥,你和我說實話,你的身子眼下如何了?」
這是蘇綿心中最為放不下的憂慮。
如今雪王墓仿佛就在眼前,可萬一他的身子已經煎熬不住,到時便是生死之危。
「毒暫時被壓制,但十日之後便會自右手開始蔓延。」陸鉞說罷捏了捏她的下巴:「尚可堅持到雪王墓之內。」
蘇綿心裡一沉,很快覺著墓中蛇蟲算什麼,哪怕遍地都是,她也要去為陸鉞將落月花取回來。
「那......」蘇綿咬了咬牙,低聲道:「長風哥哥,你說明王會不會也在後頭跟著我們?」
這個問題蘇綿先時就提出過,只是彼時陸鉞念望滿心,分不出旁念來與她說這些事,如今再度開口,蘇綿心中已經起了殺念:「他們一定會隨著我們進入雪王墓內,到時你舊疾復發,我只怕明王會趁虛而入,所以,不如......不如便先絕了這個後患。」
話說出口,蘇綿心中雖然也覺微微彆扭,可很快便被她徹底壓了下去。
她想,也許她的心真的是涼薄而冰冷,為了保護她所愛的,她什麼樣的事都做得出來。
更莫說明王原本就是個十惡不赦之徒。
「綿綿不怕。」陸鉞捧過她的臉在她嘴角輕吻:「我既容他相隨,便有制衡之法,我不會讓自己落入險境之中的。」
牽涉到陰謀陽謀,生死相搏,陸鉞從來不會讓她也一併摻入其間。
這是他對她固執而偏拗的保護,蘇綿也就全都由著他。
她總是要與他在一處的,生死也罷,危難也罷,都沒什麼妨礙。
雪原的夜總是來得很早,尤其在進入牌樓之後,此間晨昏便仿佛成就了另一個世界。
荒涼,詭譎,神秘而充滿殺機。
被陸鉞抱離馬車時,蘇綿心中不由在想,雪王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這樣一個驚才絕艷,堪稱傳奇的曠世英才卻惟願與妻子相守世外,拋卻榮華。
茫茫白雪將夜裡映得恍如白晝,蘇綿趴在陸鉞肩頭,望著這茫茫渺渺的夜空,心裡忽然沉沉地平靜了下來。
這樣一個與世相隔的地方,若沒有生死之危,無有前程之患,也當是一處世外仙源了。
一連走了近半個時辰,蘇綿幾次想要自己下來走動,可陸鉞每回只是將她抱得更緊,最後一次,他甚至垂首輕輕吻了她的眼睛。
這一路走來,蘇綿也看到了此行的端倪。
他們一行人看似是在趕路,但方位步法皆循其因。此地應當已經入陣,若不是有岑湘這個嚮導在前引行,只怕這一路也會造成許多不必要的傷亡。
一個時辰後,他們在一處石屋停下休憩。
這一回,洛檀與岑湘一併說了幾條注意事項,而後眾人便各自尋了地方暫做休憩。
岑湘與洛檀在月下相對而立,兩人手中各執一圖,腳下步法有道,手上不住掐算,二人皆神情肅冷,在某一時刻,他們雙雙停下,而後俯身將地圖鋪於地面。
蘇綿正瞧得起勁,卻被一雙手自後擋住了視線。
「外間風冷,測算不寧,對身子不好。」陸鉞握著她的肩讓她轉回身來,自己也往岑湘洛檀處看了一眼:「先吃些東西歇一陣子,待他們算好了下一刻起行的時辰我們再行離開。」
石屋只有一間,蘇綿便不好意思再坐在陸鉞膝上用飯。
柔軟厚實的棉墊阻隔了石床的冰冷,陸鉞手中捧著熱乎乎的羊湯,在她吃餅的間隙用勺子小心地餵給她喝。
「我自己吃,你也好好用飯。」兩人單獨一處時,常常一碗飯兩人吃,一口菜二人嘗,那時候不覺如何,現在她總是覺著臉上燒得慌。
陸鉞笑了笑,端來湯碗自己喝了幾口,復又抬手仔細餵到她的嘴邊。
這樣時節,有餅有湯,有甜有咸已經算是很好的條件,蘇綿雖在空間倉庫中帶了很多的美酒佳肴,但如今卻一樣都不能拿得出來。
懷璧則易惹禍端,在這樣時候,蘇綿不想露出絲毫異樣來考驗人心。
用過飯後各自歇息,蘇綿被陸鉞裹著斗篷抱在身上,很快便生出了些倦懶的睡意。
自從有孕,她便總是犯懶,若是無事,有時幾乎能睡上一整天。
可就在她快要沉入夢鄉時,卻聽外間隱隱有些不寧響動。
「不是什麼大事,約莫是驚擾了附近的動物。」陸鉞抬手捂住她的耳朵,望向石屋外的眼神冷酷而寒戾。
這一路機關雖不為嗜殺而設,但當年的雪王並沒有為後來人留多少的情面。
若他們未攜圖冊,只怕尋到雪王墓之時,這一行人都要折損過半了。
眼下他還要靠著明王一行來為他們探路蹚機關,自不能一手趕盡殺絕。
但不能殺盡,不代表要留著這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