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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以天為被地為廬?」陸鉞挑眉慢悠悠說了一句,笑笑道:「冷了他自己會醒。」吳世元此人,醉與不醉從來難辨,說不得這會兒睡著,過一會兒就「詐了屍」。
大家各自態度冷漠地吃吃喝喝,偶爾聊一聊,過了一會兒,吳世元側身蜷了蜷,又過了一會兒,他把外袍當被子,籠住了半顆腦袋,又過了好一會兒,他微微睜了睜眼,有些委屈地把腦袋全都藏了進去。
全程陸鉞和談伯安視而不見,蘇綿也只是一面吃著烤肉一面欣賞人類降智行為。
吃到最後,蘇綿滿手滿嘴都是油,她乍著油乎乎的手,等著陸鉞來給她擦手擦嘴。
這裡正是飽食之後,無所事事,忽有一侍衛前來通稟,說是壽王聽聞太子在此遊憩,特攜家眷前來一訪。
壽王,是陸鉞的王叔,皇帝的忠心好弟弟。
這一位平素一心追著皇帝當舔狗,怎麼今兒個調轉了頭來以長問幼,攀關係套交情?
事出反常,必有作妖。
蘇綿扶著陸鉞一道站了起來,兩人對視一眼,陸鉞抬手在她手背輕輕拍了一拍。
作者有話說:
新春快樂,虎年大吉~
第99章 江山美人
壽王妃殷氏相貌並不如何出挑, 勝在溫柔敦厚,行事端莊圓融。
傳聞中,壽王夫婦十分恩愛, 成婚至今, 王妃膝下只得一女,而府中雖有姬妾,卻無一人育有子女。據說,壽王曾言此生除了王妃,不會讓第二人為他孕育子息。
這話這事聽來仿佛十分讓人感動,可蘇綿聽了, 卻覺既尷尬又可笑。
一生一世一雙人,古人並非沒有這樣的祈願和心意, 壽王既不在意爵位承繼, 又為何要另置姬妾。
既不為爵祿慮, 那便是單純地貪圖美色了。
這般深情, 還真是讓人感動的手腳發麻。
陸鉞與壽王在前廳說話,蘇綿便帶著殷氏在後殿喝茶談天。
越是相處,蘇綿便覺殷氏此人越是與傳言中有頗多相悖。
她在言談行止之間, 總有些難以遮飾的瑟縮和卑沉。像是戰戰兢兢的鳥雀,總是在注意周遭有形無形之間的傷害。
蘇綿自知傳言不可盡信, 如今與殷氏幾番交談, 更是覺著這傳聞荒謬不堪。
試問有哪一個被偏疼偏愛的人,會這般戰戰兢兢, 事事如履薄冰。
「聽聞太子妃為賑濟災民很是盡了一番氣力,那麼多的財力, 若非太子妃為人純善, 也難做到這一步來。」
殷氏口中誇讚, 蘇綿卻從中聽出了幾多試探之言。
這試探並不帶有惡意,卻讓蘇綿聽得連連皺眉。
陸鉞與壽王向來就是兩個陣營的人。壽王既自命為皇帝的忠心臣子,那與太子之間必然是存著水火不容。
今日壽王夫婦來訪,雖尚且不知其意,但蘇綿心裡還是存了十分的防備。
黃鼠狼上門拜年,不是坑就是騙,壽王妃乍然提到她賑濟之事,難不成是為了這筆銀錢,這些生意?
蘇綿出銀子建清涼堂,賑濟困苦災民,這些事陸鉞都並未遮掩。
若他能力不足,護不住她,自然不會讓她站在台前,這般打眼。
但既然他無論是手段還是勢力都能將她護得滴水不漏,那麼這些美名為何不要。
他為她揚名,為她鋪路,蘇綿也不會拖他的後腿。只是聲名雖然打了出去,但財不外露,她究竟捐贈了多少銀錢,外界是難以窺其根底的。
有的猜太子妃將自己的嫁妝都搭了進去,有人說太子夫婦為了天下萬民,一天三頓只吃蘿蔔和青菜。
總歸這些傳聞越傳越離譜,到了最後,蘇綿都有些認不清這些傳言之中的那個自己了。
但她既做了實事,也就不懼揚名立勢。
但她為了救助人命,賑濟災荒自願獻出銀錢和旁人處心積慮,百般算計的謀奪總歸是有根本上的不同。
她如今手上只有一個糖場和食樓,但其經營所得已經頗能讓人眼饞心熱。
若今時今日陸鉞是個倚仗皇父過日子的窩囊太子,那這樁生意早就落到了皇帝的私囊里去。
如今他們眼看著銀兩流水似的拋到了那困苦災荒之中,一面怨恨他們夫妻二人由此得名,一面又恨不得將此聚寶之盆據為己有。
這些心思藏於暗流之下,其陰險毒辣,需得仔細防備。
「我身為儲妃,自要隨同殿下,以江山天下為先,朝野上下也都捐贈了不少,否則僅憑一人之力,何能挽救天下百姓?」蘇綿客套地和她說了個來回,她雖則謹慎,卻也不怕殷氏與她耍什麼心眼兒。
總歸來來去去就是那些手段,皇帝都難從東宮討了便宜,壽王若是不傻,當不會硬著腦袋來碰這個釘子。
「那總歸還是不同的。」殷氏站起身來,鄭重向蘇綿福了一禮:「旁人或許也有真心,但更多的是利益權衡,是進退得失,娘娘赤子丹心,這份透徹並不是尋常人能有的。我雖沒什麼見識,卻也知道真心和假意的區別。」
蘇綿雖然不大待見壽王一家,卻不想平白受了長輩一禮,照理來說,殷氏也算是她的五嬸,如今只是私下小聚,蘇綿想不通她有什麼理由要向自己行禮。
「娘娘不必心生顧慮,我今日來的確有事相求,但這一禮卻是真心實意的。」殷氏眼見蘇綿忙不迭地避開還禮,心裡最後一點的掙扎也都散入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