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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在這樣細膩的溫柔里慢慢沉入了夢鄉。
而這一回,她不只是這夢中看客,而成為了這場夢的親歷者。
她活在夢中「蘇綿」的身體裡,感受著她的喜怒哀樂,感受著她的愛恨嗔痴。
這也是她頭一回這樣清晰地看到一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人鬼情未了」。
蘇綿在成為此世之人前已經幾乎將家中的那本《射天狼》看了七七八八。而今日所見的,便是她尚未來得及看或者說也許從未出現在書中的後續。
那個分明在嫁予太子後中毒而亡的蘇綿仍舊好生生地活著,而陸鉞卻如同原著所言,早早地在種種陰謀算計之中失去了生命。
蘇綿早已對自己的身份或者說前世有所懷疑。
她究竟是成為了此世的蘇綿,還是說,她原本就是此世的蘇綿?
而在原書中早亡的太子妃蘇綿,究竟是真的命斷深宮,還是那不過是一出保命逃遁的障眼法?
究竟是在夢中,種種前緣無法辨清,蘇綿也只能看得清眼前。
而眼前的她,正被夢中的陸鉞按在帳子裡,極盡寵愛地疼溺擁抱。
可夢中的這個陸鉞雖然言行無忌,但他的眼中有著與自己一樣的,屬於旁觀者的迷惑和驚訝。
第二天醒來之後,蘇綿沒有再秉持一貫的默不作聲的作風。
這一回,是她先試探著開了口。
昨夜種種,奇異詭譎,蘇綿本以為他會和自己一樣,是疑惑和惶然居多,可誰知這人竟然在身後執著她的手,將夢中的一些場景畫了出來。
雖然那兩個人的面目他根本沒有描繪清楚,可蘇綿還是在畫成之後將其匆匆藏了起來。
這樣的事經的多了,陸鉞已經沒有了先時的種種猜惑,如今他對於夢境中事,是好奇比惶惑多。
他也想看一看,夢中的蘇綿和自己究竟還能往下寫出什麼樣的故事。
「綿綿不怕,不過是夢境罷了,若每回都是你我同行,只當是一次奇旅便罷。」
蘇綿佩服他的好心態,可轉念一想,又有點懷疑地看向他:「昨晚到了後來我都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了,你為什麼.......為什麼還......」還和夢中那惡鬼一樣的壞。
陸鉞挑挑眉,眼中的笑恍惚與昨晚那個恣意霸道的惡鬼重疊,隱約間,蘇綿恍然看到了他對自己真正的心念。
她抿了抿唇,在他開口前踮腳吻住了他。和每一回一樣,他哪怕堅冷如寒鐵,也總會為她留下最纏·綿的溫柔。
這樁事沖淡了兩人對於未來隱隱的不定不安。
縱然生死亦不可擋,那便將生死置之度外又如何呢?
啟程這一日,領頭的除了岑部族長和長老之外,便只有換了便服的岑湘了。
岑湘今日所著是一身利落勁裝,身上至少有三五個地方能夠藏一些小巧鋒利的武·器。
而蘇綿......呵呵......她將自己的臉重新縮回大大的絨帽中,連眼睛都沒有露出來。
蘇綿近日來被抱已經成了習慣,她決定從此躺平,在鹹魚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蘇綿本以為到了岑部約莫會有什麼阻礙,會出什麼亂子,可從他們踏入岑氏,到如今即將離開,別說了亂子了,連個吵架找茬的都罕見。
可這般情形卻讓蘇綿心中更沒有根底。
雪王遺寶流落在這世外之地,多年來無有蹤跡也就罷了,如今雪王墓就在眼前,暗中窺伺的明王一伙人怎麼可能毫無行動?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蘇綿只希望這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多了,否則......
她眯了眯眼,覺著自己就像是被裹起來的湯圓餡兒,哪怕她自己想要深沉正經,都沒有半點的威嚴形象。
蘇綿徹底放棄了鹹魚翻身的想頭,開始認認真真地捋了捋這一路上所見的人,所經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蘇綿的錯覺,越往雪王墓去,夜仿佛就越長,迎面的風也更冷。
就像是從天外吹來的風,剛冽明淨,刺骨傷魂。
直到他們離開岑部的第九天,岑顯便帶著一眾長老在一處簡陋而突兀的的牌樓前停了下來。
茫茫雪原,荒涼無邊,卻矗立著一座看似立時就要傾倒的牌樓。
這個場景怎麼看怎麼詭異,就蘇綿瞧著,只覺心裡猛地躥上來一陣微寒的涼意。
「族中有訓,岑氏族人不可踏入雪王夫婦的墓地,老夫也只能送諸位到這一步了。」他說罷目光停留在岑湘臉上,頓了頓,他的神色變得嚴肅而近乎苛刻:「無故踏入此間,從此便非岑氏之人,生時不融,死後無歸,湘兒,你要想清楚了。」
分明是很為難的場面,岑湘的笑卻顯得清而淡:「爹爹,女兒早就想好了,您明白女兒的心意,也絕不會阻攔我的,對嗎?」
岑顯面上的嚴苛就如同冬雪初融,最後只剩了近乎懇求的無奈:「爹就在這裡等著你們,好好去,好好回。」
踏入牌樓,蘇綿下意識地掙扎著露出一雙眼看向身後似乎漸漸被霧氣湮沒的一行人。
不只是她,隊伍里很多人都看到了。
可沒有一人心生退意,心生怯弱。
也許有,也都被自己囫圇著連雪吞了。
蘇綿於是也不再多看。她重新趴在陸鉞的肩上,牢牢地抱緊了他的脖頸。
第187章 藉口
牌樓內外, 恍惚兩般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