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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伯安玩笑讚嘆,偏偏一語觸及了幾家心事。
蘇家眾人皆是無奈憐惜,痛悔不安,而趙雲濤身為皇后的弟弟,對此事也頗多無奈愧疚。
「這話說來也是慚愧......」趙雲濤雖身居高位,卻從不擺那無用的架子,更兼俠肝義膽,磊落灑脫,若此事他能夠做主,定然不會做出這樣以權相迫,強剜人家心肝的惡事,可偏偏如今事態紛雜,他也是方才歸京,千頭萬緒,回天無力,只能找補一點是一點了。因此談伯安話一到了此處,他便也順勢開了口:「此事雖不是太子、皇后本心,可到底......」
「國公爺不必介懷。」蘇綿見他又愧又嘆的模樣,心裡覺著也沒什麼必要。冤有頭債有主,要打要罵也得尋那昏庸的皇帝老兒和橫行霸道的薛家:「我們兩家同舟共濟,爹爹和伯父也常與我說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之忠厚仁義,體民愛下,如今這件事不是我們兩家之心,可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就只有好好地走下去。」
趙雲濤搖頭失笑,便沒有再在這件事上囉嗦。他只是看向蘇家的兩位當家人,笑道:「你們可養了個孝順的閨女,也養了個通透豁達的好女孩兒啊。」
蘇綿瞧著趙雲濤這張俊逸猶在的臉,聽著他這樣老氣橫秋的話,心裡就彆扭得直想發笑。她忍了忍,見父親和伯父對她略一點頭,便接著說起正事來:「察覺這些賞賜之物有異後,家人也曾仔仔細細地前後查探過,是誰經了手,國公爺想必心中總是有幾分思量的,可如今要緊的是,他們費盡心力地將這些東西送到了侯府,送進了我的妝奩來,究竟為的是什麼。」
「還能為什麼。」趙雲濤沉了沉氣,仍舊忍不住冷了臉。
太子婚期將近,蘇綿不日將要嫁入東宮,這些珍貴的妝奩也是要跟著一道抬進去的。
如今雖不知這香味危害為何,可照著蘇綿所言,此物必然對人身有害。而今太子安危旦夕,一旦在其中摻了什麼異常之物,那太子的病情說不得也會更加危重,至於喪命。
這些物件兒瞧著是衝著太子妃來的,可到底也不過是為了謀害太子,陷害蘇家。
蘇綿對這一切早有猜測,早有準備。可每每提及,仍舊忍不住地心底發寒。
若她將這些綾羅綢緞,珠寶玉器毫無所覺地帶進了東宮,來日太子為此而死,那蘇家就是陷害太子的主謀,便是九族皆滅也難消罪責。
蘇綿心中惶極恨極,一時慶幸,一時後怕,稀里糊塗想了一大堆,等回過神來就聽父親語帶懇求地與趙雲濤說著什麼。
「蘇大人請放心,令愛原本就是無辜受累,但凡我們能做到的,都一定不會吝惜氣力,皇后娘娘也會竭盡所能保全蘇姑娘,保全太子和東宮。」
看著素來高傲灑脫的父親做出這樣懇切哀求的情態,蘇綿但覺心中酸痛。她忍著眼淚垂首靜立了片刻,才強笑著將自己一早備好的關於眠月谷,落月花的書冊拿了出來。
「嗯......雖說無稽,但......尚可一試。」
蘇綿原本沒有對此行此事抱有太大的期望。畢竟眠月谷、落月花只見於寥寥記載之中,甚至近乎於神異之物,這樣縹緲虛無的傳說,他們不斥她一句異想天開便已是疼她了。
可誰知當她仔細地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地說了,無論是家中長輩,還是趙雲濤與談伯安,他們的頭一個反應不是質疑她痴心妄想,不務正事,而是覺著她一片苦心,周全妥帖,不僅給了她全心的信任,還願意為了她這樣的心思而耗費人力和財力。
蘇綿心中感動,甚至連連回想今兒個出門前是不是已經仔細看過了黃曆,怎的樁樁件件都這樣順遂。
「若是玥兒此時能夠入宮一看就好了。」一番交談,趙雲濤很快跟著蘇家人改了口,蘇綿從方才一見,就知道這人磊落光明,又是個通情達理的長輩,因此也不覺這樣有什麼不好的。反是蘇逸,揣著手斜眼往趙雲濤處瞟了幾眼,雖沒說什麼,那眼神卻把什麼話都說了。
「這恐怕不妥。」談伯安亦是長吁短嘆:「如今東宮裡不似從前,左右婚期將近......」
蘇綿不知道如今的東宮已經成了什麼模樣,但無詔入宮顯然不大現實。她這一入宮,無事還好,一旦為人發覺,一個是恐打草驚蛇,又讓那些小人想出新的刁鑽的法子來陷害太子和蘇家。二來也是怕這事在這樣一個關頭成為蘇家的把柄,一旦一子錯,即刻便是滿盤皆輸。
說到婚期,經了今日這樁事,趙雲濤是滿心盼望著婚期即至,能儘量地保太子平安,可蘇家人心中卻更添擔憂思慮,一時間竟是滿室無言。
蘇綿如今是船到了橋頭,不直也得直,因此倒是沒有家中人這樣心痛敏感。而且她此時心中十分擔憂,她這裡都被人安插了這許多的惡毒手段,那東宮豈不更是處在是非之間?太子身邊又有多少這樣暗藏殺機的物件?
蘇綿嘆了口氣,也知道這事不是自己說了算。她與談伯安對視一眼,調身去端了茶點過來,殷勤地招呼親友入座品鑑。
「呦,這糕點放的什麼,口味這樣甜?」先頭兒聽說了這白雪紅梅一樣的糕點叫「白糖玫瑰糕」,聽名兒觀相,他還沒覺著多麼稀罕。這會兒糕點一入口,他就嘗出了其獨特之處來。
蘇綿沒在意,隨口應了句「白糖」。她說完了話,看到伯娘和母親的眼神,才一下子回過了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