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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綿使勁擦了一把臉,甩胳膊甩腿地活動了一陣,方才慢吞吞地挪去更衣洗漱。
陳嬤嬤和龐嬤嬤一早就來候著,面上卻不見絲毫的疲態,兩人皆著淡青底子吉祥紋樣對襟褙子,通身樸素大方,在當地穩穩地向蘇綿行了禮。
「二位嬤嬤請坐。」蘇綿客氣地笑笑,吩咐人給上了茶果。陳嬤嬤本不過想著以茶沾沾唇就罷了,誰知手邊碟子裡又擱了幾塊精緻的棗糕。她抬目往蘇綿身上瞧了一眼,眉眼之間的肅色也慢慢化了開來。
蘇綿今日著月白湖藍二色的衫裙,裙角袖口都綴著精緻紋樣,打眼瞧去,嬌麗清艷,靈秀絕俗。
龐嬤嬤忍不住地多瞧了幾眼,饒是她心有所圖,此刻也難免生出了幾分不忍和憐惜。
陳嬤嬤真正嚴肅起來的時候,要比她先時那副刻板模樣更加讓人敬怕。
見是用膳時辰,陳嬤嬤便順勢由用膳規矩開始教起,不獨是蘇綿,就連木槿和雙福也都得跟著一一學習。
「姿態要從容,舉動要輕巧,不得淋湯濺菜,動作要緩而穩當......」陳嬤嬤雙目精銳,整個人站在那兒,就像是一座壓陣的泰山,沉穩又嚴肅,木槿和雙福照著她的話學著侍膳,整個人繃得緊緊的,半分差錯都不敢出。
蘇綿面帶微笑地坐著,也不能開口說自個兒喜歡哪道菜點,等盤子裡落了菜,才可以拿起筷子,動作優雅地淺嘗一口,咽下之後,還得拿帕子輕輕按一按嘴角。
蘇綿的吃相沒什麼可挑剔的,龐嬤嬤在旁瞧了幾息,恍惚倒有些明白秀色可餐是個什麼滋味兒了。
早膳之後是行走坐臥,過了午,就開始學習宮中的人情往來。
「宮中人事,尊卑有別,上下有序,皇后之下,妃嬪暫分八品,皆有定員......」龐嬤嬤支使著數名女使將宮規典制,目冊律法一一展開,她說到哪兒,女使便將該頁簿進到蘇綿眼前,以便她詳觀細聽。
蘇綿這會兒可不敢隨意地開小差,一旦哪句話沒聽清楚,招惹了哪路神仙,觸犯了哪家規矩,那就是不丟命也要脫層皮。
用過午膳,兩位嬤嬤也沒再留著折騰規矩,只是臨走時還給她留了課後作業——仔細誦讀並牢記《女四書》《列女傳》等講述女德女才的書籍,言行舉動,勿要有違女子之德。
前頭那些折騰就罷了,這課後作業委實是在為難蘇綿的眼睛和腦袋。
她越是瞧著這些書,眉頭就皺得越緊,這書中一頁一句,簡直就讓她覺著天日無光,灰心難熬,好幾回都忍不住想徒手撕書。
木槿和雙福雖然身為侍女,可在蘇家從來不覺著身為女子有什麼太大的不便和不好,但自從她們開始跟著姑娘一道學規矩,越學心口越是發涼,身上越是發寒。
入了夜,兩人在蘇綿寢房外守夜,雙福擁著毯子瑟瑟地縮在木槿身邊,小聲低落道:「木槿,我有點害怕。」
木槿原本正在發呆,聽了她的話,輕輕一笑,與她彼此依偎:「沒事的,總會沒事的。」也不知是在安慰人,還是在安慰自己。
第16章 君奪臣妻
這麼連著拘了大半月,到底是能松閒一日,蘇綿難得睡了自然醒,醒來後甚至還想睡個回籠覺。她在錦衾繡褥之間毫無形象地翻騰了一圈,想想入宮之後不僅不能睡回籠覺,連睡懶覺都成了要命的奢望,就立刻皺起了一張臉。
不能睡懶覺簡直就是鹹魚人生里第一不如意的事!
她如今無比想成為一個吃飽了就睡,睡飽了就吃的鹹魚,可惜現實條件非得逼著她這條鹹魚不斷翻身,想想真是滿臉淚。
蘇綿呆呆望著帳頂的一隻薰球,拉過被子捂住臉,憤憤地踢了踢腿。
「姑娘,世子爺來了,說是今日天氣晴暖,難得姑娘消閒,想帶著姑娘往府外去散散心,現下世子爺就在外廳等著,您要見嗎?」雙福瞧著蘇綿四仰八叉,毫無形象地躺在床上的扭來滾去的模樣,頭一個冒出來的念頭竟然是幸好嬤嬤們不在,否則還不圍著姑娘念上一整天?
蘇綿從被子裡露出一隻眼睛,想了想,才慢吞吞地掀被而出:「我真的能出門嗎?」在兩位嬤嬤來到府上之前,她也是跟著長輩在重重保護之下出過門的,可兩位嬤嬤到了之後,這府里府外繁事頗多,耳目處處,她也就不好再像從前那般出門遊玩了。
「奴婢也問了,世子爺說他已經同二位夫人交代過,內外也都安頓妥帖了,只消姑娘願意,就能出府遊玩。」
蘇綿這才真心實意地高興了起來。
她自顧穿衣,雙福就在旁邊殷勤侍候,幾息之後,蘇綿嘆了口氣,瞧著雙福謹慎小心的模樣,拍拍她的肩膀道:「平日裡沒外人時不用這樣拘束,好歹還是在咱們家裡呢,一直繃著,人哪能受得了。」
雙福老氣橫秋地一嘆:「可奴婢總有些不長記性,木槿姐姐說了,我就得這麼練起來,不然到時候進了宮,怕就被人拿住小辮子了。」
蘇綿沉默了一晌,良久才道:「不然......不然這回你先別跟著我去了,待宮中一切安頓完備,我再差人接了你們入宮......」
「不行!」
雙福一驚一乍,倒把蘇綿驚了一跳:「別激動,這不是和你們商量嗎?」其實這事她已經想了許久,也曾與母親私下商議過。木槿和雙福自幼伴她長大,主僕之間情誼頗深,忠心也更是不必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