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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不是有多麼的舍己顧人,只是入口之物總要再三仔細,況且她的菜飯要比陸鉞豐盛得多,大菜小點加起來約有二十道,她雖覺著這是無故浪費,但如今體制如此,她只能管得了自己,管不著別人。
但是總不會真的白白浪費了的,她已經想好了,除卻賞賜諸人之外,餘下的菜她都要藏到空間之中。這個世道,吃不起飯的人有很多,這些菜飯乾乾淨淨,又不會放壞,等回頭有了機會,便是一份現成的功德。
自舊疾復發以來陸鉞能用的飯菜有數,宮中膳房又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誰會無故多事,平白地給太子更換菜譜。
蘇綿進了宮後,倒是不必擔心有人再往入口之物中摻上手腳,陸鉞自也不必多吃清湯白粥,食譜範圍自然就擴大了很多。
蘇綿一面餵飯,一面在心裡想著自己一會兒的食譜。
冷菜熱菜,糕點酒飲,縱然不是樣樣驚艷,也總是能及適口。
而陸鉞,如今也只有這兩三種的食物可供選擇。
米湯熬得很香很濃,米粒兒糯得像是要化入湯中。這是這麼多日來,陸鉞頭一遭吃得這樣舒服。腹中飽足溫暖,口中清香微甜,一時倒將心頭微滯的鬱氣盡皆化了開來。
「多謝。」
蘇綿見他眉目都因這一笑而頗顯溫柔,也跟著輕輕一笑:「不客氣,這也算是我對殿下的道歉,殿下吃了我做的飯,就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陸鉞微一抬眉,繼而恍悟,卻在見到她唇邊這一抹甜甜笑弧時微有怔愣。
帳中滿是她身上清清的甜香,像是清晨初綻的花朵,滿攜著春日暖陽生機勃勃的味道。
「殿下......殿下......」蘇綿見他半晌不說話,以為他這會兒還在小心眼兒,一張臉便也鼓成了包子,眼中滿是委屈和嗔怒。
陸鉞難得走神,回神過來時見她這樣,忍不住地闔目輕笑。
這丫頭,說是來同他道歉,性子卻偏偏這樣嬌,他還沒說什麼,就自顧自地委屈成了個哭包。
「沒有......」陸鉞方才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便有侍從匆匆來報,說是定國公和謝元謝先生奉皇命探望太子,為太子請脈調治。
蘇綿伸手撓了撓下巴,回頭望向陸鉞,四目相對,陸鉞輕輕一嘆,張口道:「先去......用飯......」
「可是......」
「聽話。」陸鉞搖了搖頭,沉目有些嚴肅地看向她,蘇綿想了想,點頭道:「那我先去,有事叫我。」
蘇綿的午飯可算得上頗為精細,她在見到這桌子午膳之前,心裡已經存了很大的期待。
等見到了這一桌子的胭紅綠玉,她已經忍不住地口舌生津。色香味三樣,這些菜點已經占全了兩樣,蘇綿入座,興致勃勃地用目光挨個挑剔了一番,然後先夾了一筷子清炒時蔬入了口。
菜一入口,蘇綿此前對宮廷御膳的濾鏡一下子被削薄了一半。這菜也不是難吃,只是並不爽口,有些膩膩的濁味。
想來各味入各口,她自小是吃著外婆的手藝長大,後來自己愛吃,又仔細琢磨著自個兒的口味精研菜式,手藝雖說不上有多麼登峰造極,但卻是最合自己心意的。
如今這些菜餚說精細也精細,說敷衍也夠敷衍,不過到了最後,總算有四五道菜尚合蘇綿口味。
難怪人說世上最好的廚工都在大富足貴之家,內廷中自也有高手,更多的卻是手藝精到的中庸之人。
他們並不是沒有這份手藝,只是機心勾連,進退謀算耽擱埋沒了一些用心。
就著自己做的獅子頭,蘇綿拌著飯,摻著酸辣的蘿蔔條兒吃了個八成飽,然後自己收拾妥帖,一經往寢閣去看究竟。
承文承武都守在寢閣之外,蘇綿擺擺手免了二人的禮,逕自推門走了進去。
多日不見,謝元眉目間似染了一片凡塵憂愁,再看趙雲濤也是目帶嘆息,滿面為難。
蘇綿心裡「咯噔」一聲,卻按捺著沒有急問出口。
兩邊都是相熟的人,便沒有多做禮數。蘇綿靜靜地站在一旁,眉目焦灼,只能強自靜心。
「嗯......自斷了那些湯藥,殿下種種舊症俱已減輕,只是......」謝元目含深意地望了蘇綿一眼,又轉頭與趙雲濤交換了個眼神:「殿下此次毒發時日過長,於筋骨之上頗是有礙,如今旁症已經無妨,唯有這一點,不可拖延了。」
蘇綿滿腹疑惑,她看了陸鉞一眼,又望向謝元:「先生有話便說,只要是對殿下好,也沒什麼好顧忌的。」
「好!」謝元哈哈一笑,捋須而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我觀你這丫頭不是那忸怩迂腐之人,這件事目下也只能託付於你了。」
蘇綿被謝元瞧得心內不安,下意識往陸鉞身邊挪了挪。趙雲濤也是一嘆,搖搖頭,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
「先不說這個,我進來時聞到一股獅子頭的香味,那味道......」謝元悠悠一嘆:「恰巧老夫還沒用飯,玥兒啊,你看......」
蘇綿這一會兒被這幾人唬得一愣一愣,她猶豫了片刻,掉頭瞧了陸鉞一眼,見他也是滿臉無奈的笑意,便鬆了心,笑笑道:「正巧我中午做了獅子頭,那我先帶先生和趙叔去用飯吧。」
第45章 血珍珠
只這樣一頓飯的工夫, 蘇綿便不知已覺到了多少耳目探查。
她眉頭微皺,卻也知此時不宜發作,只好將將忍下, 心裡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