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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綿眯著眼看向他,頭一回覺著他的笑點居然這麼低。
蘇綿正準備講幾個冷笑話來測試一下他的笑點,忽聞外間來稟,說是皇上有些不好,請太子往蓬萊宮主持大局。
才經了宮變之事,蘇綿如今對宮中的一切變動都有些一驚一乍的疑神疑鬼,眼見他要離開,蘇綿立時眼巴巴地跟了幾步:「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可以扮成小太監什麼的......」
陸鉞緩了一步,側首看著她絞盡腦汁的焦急模樣,微微一頓,這一回居然很痛快地同意了。
蘇綿一怔,原地蹦了蹦,麻溜兒地調身自去換裝。
第168章 挑撥離間
最後自然也沒有扮成小太監。
以往為了方便, 蘇綿也做了不少的男裝,如今擇一身不打眼的換上,再緊緊跟在冰塊臉的太子殿下身後, 那簡直是狐假虎威, 哪有人敢直挺挺地往她臉上瞧。
蘇綿自認女扮男裝得還是非常像樣的,所以一路上她跟在陸鉞身後,便一直盡力地學著他的樣子闊步走路。
只恨腿短!
蘇綿望著前頭高大挺拔的背影,心裡默默流淚。
照她目前所知的消息來看,皇帝大約也只剩了一口氣在。性命旦夕,大權旁落, 身邊人無一真心,這般處境, 這樣地步, 也不知還有何話好說。
她只怕皇帝會狗急跳牆。
不過陸鉞並非是個忘形之人, 越是臨近功成, 他便越是謹慎小心。而今蓬萊宮於他們而言已無昔日虎穴龍潭一般的威脅和壓迫,此處大約已十分安全,至少有多半都被陸鉞握在了手中, 否則他不會答應帶著自己一同前來。
猶記得上一回踏入蓬萊宮仍自膽戰心驚,彼時處境與今日當真是天淵之別, 心緒也大有改變。
蘇綿看了一眼自內室緩步而出的薛素蘭, 隨即依禮側身避開。
只是薛素蘭離開之際不知為何慢了一步,還回頭輕飄飄道:「太子殿下一片孝心, 只是天色終究晚了,還請勿要在此地多留。」
這話說得硬邦邦不帶半分委婉, 周遭侍奉的僕從仿佛一瞬間便矮了半身, 個個噤若寒蟬, 不敢稍動。
蘇綿心中也自驚異,但更多思量的是薛素蘭如此言說的緣由。
薛素蘭不可能臨陣反水,更不可能以怨報德,所以她這麼開口必然是有些緣由的。
可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蘇綿不及多想,腳下快步跟上了陸鉞的身影。
在之前他便說了,無論如何都不能離他半步,蘇綿也自當心著,免得九十九步都安安生生地走了過來,偏生最後幾步把腳給崴了。
照規矩,內室是不允未召之仆跟隨入內的,可太子是一國儲君,也是如今這宮中實際上的掌權者,到了這一步,也無人會來尋這等無用的麻煩。
寢房之內滿是刺鼻的藥味,這股藥味透著十分的偏邪,初時教人頭暈噁心,可只消稍加習慣,便立時有一股薄薄的香味竄進了鼻間。
蘇綿眉峰一擰,思及方才薛貴妃所言,心裡便已大約有了些分數。
陸鉞就坐在她兩步之外,蘇綿悄悄挪了一挪,將袖口掖著的帕子拿出,示意他捂在口鼻之間以作防備。
這股子味道肯定是有問題的,但也不至短短時候便要致命,聯繫薛素蘭方才的舉動言語,也許長久浸於此間,才會被這股子藥味給醃透了肺腑。
床帳半合半掩,裡頭雖然躺著一個人,卻空蕩蕩,黑黢黢地死寂瘮涼。
那仿若一口黑洞的地方就藏著一具腐朽而破敗的身軀,教人心厭,教人神惡。
「是長風來了嗎。」一陣沙啞疲憊的聲音自里傳出,陸鉞尚未應聲,便見此地的太監總管潘恆迎了上去,一面挽起帳子,一面小聲應了:「殿下來了好一會兒了,只等著陛下吩咐。」
接著便是一陣窸窸窣窣,衣料磨蹭的響動傳了出來。
待幫著皇帝安置好,潘恆便依言退了出來。
「你我父子,多時沒有好生說過話了,今日......就借著這麼些空當兒,你和爹好好說會兒話吧。」那帳子裡透出一道沉沉的目光來:「旁的人,都教他們退下去吧。」
這般衰弱無助,誠懇慈和,仿佛那榻上所臥的是一個心系兒孫,滿心慈愛的父親。可偏偏蘇綿記仇得很,當日陸鉞臥病在床時,皇帝究竟是如何算計陷害這個兒子的,蘇綿至今仍舊記得一清二楚。
皇帝與太子本就關係微妙,一步踏錯,深淵萬丈,更莫說皇帝對陸鉞本就心存不滿,甚至心存嫉妒。
陸鉞這個太子是當年皇帝之父所親立,若非如此,陸鉞能否安然活到今日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父皇不必擔心,這些人不過帶了一副空殼而來,既無眼也無耳,更不會空口傳言,冒犯天威。您有何話,開口就是。」
陸鉞的聲音聽來清淡冷漠,卻篤定得教人心中生寒。
蘇綿在後看著陸鉞的背影,只忍不住地想在他年少之時,是否多次失望於父親的無情功利。
要多少的心傷心寒,方能如此無所顧念,無所動容。
皇帝的笑聲透著一點冷冰冰的蒼涼。蘇綿聽著這樣的笑聲,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嘖嘖嘖,臥病在床了,就有理由倚老賣老,只一心要求兒子當孝順子孫,卻忘了這麼些年來,他幾乎未曾對陸鉞盡過半分為父之責,甚至連陸鉞的性命也都是杜璟,是趙家拼了命來保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