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頁
那隻狐狸明顯是這群裡頭的首領,而且比起小狐,它更加通曉人性。
蘇綿一手被陸鉞攥在掌心,便側頭沖他笑了笑,隨即抬手摸了摸那隻頭狐的頭毛:「別害怕呀,你們千辛萬苦地要把我騙到此處,究竟是有什麼想頭?」
這小狐狸的確狡猾,也借著一些便利意圖讓二人沉睡,將蘇綿偷偷運走。
眼下看來,它們並無傷人性命之心,可它們想帶著自己離開,這顯然是犯了陸鉞的大忌。
狐狸性靈,很容易便覺到了陸鉞的殺念,那頭狐可憐兮兮地一直望向蘇綿所在,顯然是找准了陸鉞的軟肋弱點。
陸鉞從不沾無謂的血,更非是一個殘暴的嗜殺之人,蘇綿知道他行事仍有分寸,便配合著與他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到了最後,他們也總算是在狐狸們的帶領圍擁下走進了那扇略矮的石門。
石門之下,岔道重重,左右堆疊,稍不注意便會一錯步走岔了路。
狐狸們顯然還沒有放棄整治兩人,若非陸鉞一直同它們鬥智鬥勇,只怕稍有不慎,就會被算計得困死在此地。
也就是在這一過程中,蘇綿也瞧出了這些天真的動物們的危險殘忍之處。
石門之後,是另一片靈透天地。
遍地仍舊是或如冰,或如血的花草,但在花路盡頭,有一處只生著寥寥幾隻羸弱花草。
人常以楚楚之姿,梨花之態描摹美人面容,蘇綿也是頭一遭在這些花草身上看到這樣近乎詭譎的妖冶明麗。
而據所聞所述,這些便是那存於眠月谷之中的落月花了。
蘇綿腳下欲動,卻被陸鉞攔腰抱了回來:「沒見這些東西都不肯靠近一分,只怕這裡頭另有乾坤。」
蘇綿不是不知道此地詭異,但陸鉞痊癒的希望就在眼前,她就是有萬千思慮也難鎮定得起來。
蘇綿斂眉與他對視:「甘盈曾說這些落月花身帶毒素,如今它這是......」被自己毒死了嗎?
不合時宜的冷笑話讓蘇綿自己放鬆了一秒,然後更加緊張焦急地盯著那花葉來回看。
「你說它們這副病懨懨的模樣,究竟是本身如此,還是出了什麼問題?」
陸鉞四下看了一圈,目光最終停留在一處用石頭壘砌好的小道上。
那小路當是狐狸們叼來石子一點點堆過來的,而那一方小徑,堪堪只容一腳之寬。
「它們是想讓你來救這些花木。」陸鉞隨手拾來一片翠葉,彈指入園,飛落於土,就在那翠葉接觸土壤的一剎,整個葉身倏然全數轉黑,接著湮滅成粉。
蘇綿倒吸了一口冷氣,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腳。
這若是一腳踩了上去,這會兒只怕連命也要沒有了。
「怎麼會這樣?」後怕之餘,蘇綿擔心的唯有陸鉞的生死相關:「要是這樣,咱們該如何才能取到落月花?那些書里不是這麼說的,我......」
「不怕。」陸鉞的臉色沉得可怕。他將蘇綿攬入懷中,沒有讓她看到自己此時的眼色。
他含笑一一看過那些或蹲或坐的狐狸,心裡一剎便起了兇狠戾意。
它們要救這些花木,卻也同時全無章法。它們感知到蘇綿身上的靈境之息,便不管不顧地將人引到此地。
引來之後呢?毫無顧忌地將她投於這花田之中,以身化解這消身劇毒嗎?
頂著這樣的目光,這些狐狸卻沒有選擇逃跑隱匿,它們靜靜趴伏於花田邊上,身上的那股消極和悲意,便是隔著物種,也教人幾乎能感同身受。
最後是小狐狸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兩人。它先在蘇綿腿邊·蹭·了·蹭,然後顛顛地跑到花田邊上,抬步便踏上了石子小路。
這花田中的劇毒並無損這些石塊,小狐狸來回走了一遭,腳下雖隔著石頭,肉墊和皮毛上還是出現了些許灼燒小傷。
而後它湊頭到了一旁的花葉邊上,狠狠在葉子上咬了一口,接著抬起腳,抖著周身皮毛向陸鉞展示它並無大礙。
陸鉞抬手拈來小狐狸方才所食的一片花葉,置於鼻端略略一嗅,而後低頭似笑非笑地盯著它,目光卻並無半分善意。
這花葉若是能全然消解這劇毒,這狐狸也不必小心翼翼地踏著石頭過田,它只需事先服下這花葉,便不會有何損傷。
如今看來,這些花葉之物同生而彼此相剋,卻也總是效用有限的。
只能緩解壓制,而不能避免毒傷。
「你說......這些碎石如此有用,為什麼不多鋪一點?」蘇綿四下望去,也看不到同這些碎石相同的石頭,甚至連塊大些的能夠墊腳的石頭都尋不到。
「材質特殊,所鋪有限。」陸鉞望向那些看著即將要衰頹而死的花木,良久,笑了笑道:「沒什麼東西能一直存活下去,這些花木毒性積累,沉入春泥,年年如是,到了最後,便受了反噬,衰弱將死。」
「那麼說,這些當真就是落月花了?」蘇綿躍躍欲試地盯著那些石子瞧,腳痛算什麼,若真能搶出來一朵,她拼了命也要去。
而且小狐狸千方百計地將她引來,必定是認為她有能使這些花起死回生的希望。
不管怎麼樣,總歸是要一試的。
「再等一等,不必急。」陸鉞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此時此刻,他竟覺自己就算阻止,在她眼裡也毫無力度,毫無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