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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定是故意的!平素那麼疼她的人,偏偏就在她打定主意要跟著他的時候這樣放肆地發壞,這就是故意撇下她的!
蘇綿心裡絮絮叨叨,堅強地踏著鞋掀簾而出。
屋中皆是一片靜悄悄的安謐,蘇綿隨手給自己搭了一件外袍,走到桌旁喝了半碗溫水。
杯盞離手,屋門便被輕輕叩響,接著便有木槿的聲音謹慎傳來,小心詢問她是否已經起身。
蘇綿看了看外間的天色,揚聲應了一聲,便抱著手爐挪到了榻上歪著。
木槿不是空手來的,她手裡還提著一個滿滿當當的食盒。
蘇綿咂了咂嘴,一時倒真有些餓了。
這樣晚了,木槿帶來的都是一些清淡適口的吃食,蘇綿細細品著口中清甜的粥菜,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木槿的臉色:「你怎麼了?外頭出什麼事了嗎?你看著倒像是被驚著了似的。」
木槿勉強笑了笑,又給蘇綿添了一杯溫水:「如今宮中不寧,昨日娘娘又險落險境,奴婢是心裡還沒緩和過來呢。」
「那你就去歇歇,讓雙福過來守著便是了。」蘇綿擱下碗,伸手握了握木槿的手:「你的手也是涼冰冰的,你真的沒事吧?」
「娘娘放心吧,如今宮中大勢已穩,不會再有什麼險事發生了。至於奴婢,也只是些許的小問題,還不至於臥床養身,您放心,奴婢心中有數,不會虛耗身體的。」
等看著蘇綿再好好地躺進了被窩裡,木槿方才轉身踏出了寢房。
如今的東宮,尤其是姑娘所居的這一處寢房,已經是五步一查,十步一探,絕不容昨日那般的情形再度出現,而近身守護的,便是她們這些過命的親信。
木槿背靠牆面闔目靜息了一陣,才好不容易將方才所見所覺的那些血腥冰冷盡皆驅散。
承文承武就守在她幾步之外。
承武仍舊是耳聽六路,承文卻不由地將視線向著木槿投了過來。
「我在這兒守著,你去和木槿姑娘說說話。」承武拿胳膊肘懟了懟承文:「安心安心,有我在,保管什麼魑魅魍魎都飛不進來。」
承文看了他一眼,權衡片刻,很快挪步靠近了木槿。
「你與雙福等人是陪著太子妃娘娘一同入宮的親信,莫說你們本就毫無差錯,哪怕是你們真的無心犯了一些小錯,陛下也不會用對付奸邪小人的手段來對待你們。」承文抬手,頓了頓,方才輕輕按在了木槿肩上:「你現在的臉色很不好看,方才娘娘可瞧出來了?」
木槿垂首搖了搖頭,像個木雕似的,半晌都未曾稍動一動。
「旁的也就罷了,今夜的事是萬萬不能傳到娘娘耳朵里的。」承文·硬·著心將自己的告誡說罷,這才終於緩和了語氣,輕輕握住了木槿冰涼的雙手:「陛下並非嗜殺之人,可世上很多事,一味仁弱是難以制人的,你心裡......」
「我並沒有覺著陛下所為有過。」木槿抬頭,對著承文笑了笑:「我只是......」只是有些懼怕那樣殺伐果決,冷戾如修羅魔魅的陸鉞。
那樣一個仿佛視人命如草芥的人,居然就是日日對著姑娘萬千柔情憐惜的夫君,不說旁人,木槿心裡就先莫名覺著寒涼徹骨。
她心裡害怕,也有些替姑娘覺著怕。
陸鉞沾染殺戮時的那般冷傲和狠辣,著實有一瞬讓木槿覺著他仿佛丟失了屬於人的那一份慈悲憐憫。
但是木槿心裡明白,今夜這件事,今夜的所有畏懼擔憂,她都不能說出半句與姑娘知曉。
陛下向來不願讓外物擾了姑娘的清淨,即便在宮中這樣複雜冷情的地方,他也始終在保全著姑娘的天真和任性,這讓木槿心中又有一些奇異的信任和感激。
她總是在想,究竟哪一面才是陸鉞的真實面貌?是這樣殺氣畢露,冷戾迫人,還是那般溫柔繾綣,呵護憐惜?
如今的這一份保全和過分的保護,於姑娘而言,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身處險地,也不會讓姑娘為難,不會讓你為我擔憂。」木槿反手握住承文的手,也就是此時,她的臉色才稍有緩和:「我還沒那麼拎不清,也不至於那樣軟弱。只是......」她斂眉看向承文:「姑娘五感靈敏,今夜的血氣哪怕過了明天,只怕也難瞞過姑娘的知覺,到時又該怎麼辦呢?」
「這都無礙。」承文不甚在意道:「陛下思慮周全,不會讓娘娘發覺的。」
木槿也只能放心。
天蒙蒙亮時蘇綿才把陸鉞給等了回來。
屋門一響,蘇綿立刻就從帳子裡冒出了頭,雙目炯炯地盯著陸鉞瞧。
「你沐浴了?」蘇綿揪住眼前人的衣襟,在他頸窩裡抽了抽鼻子:「你出去做什麼壞事了?為什麼要沐浴啊?」
「外間塵土多,我不沐浴,你這小祖宗能放得過我?」陸鉞被她這副小狗樣逗笑:「前頭剛疼過你,你覺著我出去了能做成什麼壞事?」
蘇綿臉上一紅,張嘴在他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那你陪我睡一會兒,睡醒了咱們去看看母后。」
折騰了一夜,陸鉞也覺出了些許睏倦。摟著懷裡這讓他安心的小湯圓,陸鉞很快便沉入了夢鄉之中。
夢中之境由模糊到清晰,陸鉞很快便意識到自己又清醒地做了一回夢中之夢。
他熟練地邁步踏入了眼前這座精緻而溫暖的小屋,徑直地往一處布置得簡便又安愜的臥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