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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銀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喜歡一個人,自然就會為他擔心牽掛,別說是赴了沙場,哪怕只是尋常離開三天兩日,或者約定了歸家的日期卻逾期未至,心裡頭都難免會七上八下。」
岑永貞給識銀夾了一筷子菜,「可是擔心歸擔心,日子該過還是過,若不然,等曹小七好手好腳的回來,你卻餓得瘦成一把骨頭,那又算什麼事。」
「夫人也是這樣安慰自己,才能熬得住等侯爺回來的那段日子嗎?」
識銀輕聲問道。
「這嘛……」
岑永貞眨了眨眼,心道還真不是,她更擅長用高強度的工作來麻痹思念,基本不需要自我安慰,不過看著識銀一副眼巴巴的樣子,她只能笑嘆著點頭,「算是如此吧。」
「夫人真的厲害。」
識銀垂下眼,「您懷有身孕,如今本該是我來開導你,結果卻反過來。」
「哪有。」
岑永貞拍拍識銀的手背,「你不知我如今有多慶幸能有你陪著。」
這話不是說虛的,此前陸韶白去解決洪水瘟疫一事時,她一個人也是難熬,如今多虧有個人作伴,心裡頭才輕鬆些。
「來來,快先吃點東西,光說話,飯菜都涼了。」
說完,岑永貞又給識銀添了幾筷子菜。
「多謝夫人。」
識銀把那些菜夾進口中,吃得味如嚼蠟,心思不自覺就飛得老遠。
不知道那個人在外面是否吃飽穿暖,是否平安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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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荒原。
寒風卷著砂土與結成冰粒子的積雪,打到凍僵的臉上,發出噼噼啪啪的細碎聲響。
曹小七咽下一口硬得硌牙的窩頭,擰開水囊試圖往嘴裡倒水,結果倒來倒去只倒出一點兒冰碴子。
水囊里的水也凍住了。
他朝旁邊抬了抬下巴,跟他一遭來探路的另一個斥候兵立刻抓了把雪遞過來,曹小七接了往嘴裡一塞,等那點兒雪水化開,嘴巴里已經凍麻木了。
「七哥,咱都往這邊兒探了兩天了,還是沒見著閼氏人的蹤影,他們會不會沒走這條路,改道走草甸子去了。」
那斥候兵啞著嗓子道。
「沒見著影說明他們跑得比咱們還快。」
曹小七啐出一口帶著血跟土渣子的唾沫,把沒吃完的窩頭往懷裡一揣翻身上馬,「走!繼續追!」
獵人要逮兔子,全靠獵鷹幫他找尋獵物的蹤跡,他們這些斥候兵就相當於獵鷹,裝備雖少但速度最快,眼光也要最准。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馬蹄聲隨風遠去,有零零碎碎的話被風捎帶過來——
「七哥。」
「嗯?」
「求你個事兒唄。」
「講。」
「我嘴裂了,你能不能借我點油膏?就抹嘴的那個,我看見你有了。」
「滾,老子自己都沒捨得用。」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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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岑永貞倏地自睡眠中醒來。
並不是做了噩夢,也不是孕期腿抽筋之類的原因,就是毫無徵兆地清醒。
房間內慣例留著燈,識銀在一旁的榻上睡得正沉。
岑永貞披衣起身,將靠墊放在腰後靠坐在床頭,身體雖然清醒了,思緒卻仍舊混沌而紛雜,猶如燈下舞蛾,叫人理順不出頭緒。
她方才,是不是夢到陸韶白了?他如今到哪兒了?追到閼氏人的大部隊了嗎?
他們……開始打仗了嗎?
一個接一個問題好似泉眼下的泡沫,不必岑永貞自己去想就咕嘟咕嘟冒出來,一口氣浮滿了她的腦海。
岑永貞輕嘆一口氣,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果然,在特殊時期,單純靠工作上的忙碌已經不夠武裝自己了,在沒有任何高科技娛樂設施的古代,要靠外力驅散牽掛與想念實在太難太難。
借一點昏黃燈光,她從床頭箱子內取出當時陸韶白送她的圖紙,一張張看過去。
最肯忘卻古人詩,最不屑一顧是相思。
紙張飄落到還帶著餘溫的被褥上,岑永貞抱膝垂首,將湧上眼眶的淚意壓回心底。
陸韶白,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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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馬蹄踏碎白草,泥雪飛濺。
陸韶白一騎當先,追尋著曹小七留下的標記全速前進。
忽然,遮擋著月亮的烏雲被風撕扯開,幾束明亮的月光灑下,映照到茫茫雪原上。
陸韶白看了眼光芒照拂之處,眼底閃過一絲暖意。
劃破長夜的光,像極了她。
「駕!」
溫存只在他眼中留存了瞬息,陸韶白馬鞭一揚,戰馬嘶鳴一聲縱身越過一處矮坡,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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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後,系統提示音響起,岑永貞新進的貨物到貨。
她吩咐人將糧食裝好,直接拉去了知縣府,此前趙恣頃說過,要將暗道改為存儲糧食的暗倉,她對這個主意是十分贊成的,做好暗倉的乾燥與防護工作後,地底下的倉庫可比明面上的安全多了,只要運作得當,趙恣頃甚至可以一次性在暗倉中存儲下足夠整個北川鄉人吃兩到三年的糧食。
原本她打算親自去一趟知縣府的,不過臨出門前,古麗達娜來了。
「永貞!」
自馬車上跳下來的古麗達娜穿著一身朱紅色民族服飾,頭上戴著綴有珠寶跟長長白色翎毛的小帽子,整個人艷麗而奪目,「我給你帶來了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