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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州幾乎沒有平原,種不出太多糧食,但山上多桑樹,所以此處百姓家家戶戶種桑養蠶,以織布販布為生。」
陸韶白見她打量那些貨船,便將自己知道的都說給她聽,「咱們的莊子也種了桑樹,只是那群傢伙笨手笨腳不會織布,每年只能賣掉生絲去換糧草。」
岑永貞低笑兩聲,「你們就沒想過僱人幫忙把生絲織成布?一匹布就算扣去人工成本,賺的總比等量的生絲要多吧?」
陸韶白啞然片刻,訕然道,「還真沒想過這一層。」
「你們之前日子怎麼過的呀?」
岑永貞百思不得其解,一個人是商務白痴不奇怪,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沒這個腦子。
「不挨餓就是好日子。」
陸韶白坦白。
岑永貞搖搖頭,繼續觀察那幾艘貨船,等到船上裝好貨物起航,才隨手攔住一名搬貨的年輕人問道,「勞駕問個事兒,這碼頭上有幾家船行啊?」
「沒有船行。」
年輕人搖搖頭,回答完就想走。
岑永貞自荷包里摸出一小塊碎銀,「小哥,先別急著走,你回答我幾個問題,這銀子就賞你了。」
「好嘞,您問!」
見有錢拿,那年輕人立刻笑圓了臉,也不急著走了。
「你說這渡口沒有船行,那方才你們搬的貨是誰家賣出的,卸下來的米又是誰家買進的啊?」
岑永貞指了指渡口上堆著的那一大堆米麵。
「哦,那些東西啊,那是金老爺的貨。」
年輕人說完忽然壓低聲線,「客官,你們是外地來的吧,我跟你們說,要在蜀州地界混,可千萬不能招惹金家,金家的買撲老爺跟蜀州知府大人是拜把子兄弟呢。」
哦,買撲老爺。
岑永貞心裡點頭,口中繼續問,「那咱們蜀州整個地界的買撲都歸金家管是嗎?」
「您要這麼說,也能算是,金老爺是我們蜀州最大的買撲老爺,但蜀州地界兒大,在金老爺手下,還有一些買撲人,負責小地方的稅收,好比我們安夢莊,就是薛瑞薛老爺管著,平常交稅就交給他,由他再匯總起來,交給金老爺。」
看在錢的份兒上,年輕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十分有耐心。
「那這金老爺姓甚名甚,家住何處啊?」
岑永貞打聽起關鍵信息來。
「金老爺的名諱我們這種小人物如何知道,就曉得金老爺在家中行九,因此有個諢號叫金九爺,家住棲雲莊,距離此處大約有三天腳程,不過您要往棲雲莊去的話,記得繞開明霞山,那裡的山匪最凶了,其他地方的山賊心情好了還能只要錢不要命,唯獨明霞山的賊匪沒半點兒人性,不小心路過此地的人全都有去無回。」
「多謝小哥為在下解惑。」
岑永貞將那塊碎銀放到年輕人手上,對方隨即樂顛顛兒告辭。
通過小哥兒一番說辭,岑永貞已經大致勾勒出了蜀州目前的生態現狀,官匪各踞山頭互相間井水不犯河水,買撲制度由原本的單一買撲人延伸成如今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模式,這一層層盤剝下來,百姓約莫也只能勉強維持生計。
「車裝好了!」
賴明在不遠處招呼道,「可以出發了!」
「來啦!」
岑永貞回了一嗓子,兩人回到馬車上,開始了漫漫山間行。
「安夢莊咱們到底是已經錯過去了,還是還沒到呢?」
走了半天,車窗外還是鬱鬱蔥蔥的山林,沒見一點兒城市或村莊的跡象,岑永貞忍不住問陸韶白。
「錯過去了——你才看出不對勁來?」
陸韶白笑,「剛出渡口那會兒有條小岔路,右邊那條是通往安夢莊的,咱們走的左邊,直接上山。」
「我就說怎麼沒見人影。」
岑永貞把古頌賢方收起來,山路比官道顛簸得多,這會兒如果還要堅持看書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那咱們現在是直接往莊子裡去嗎?」
「嗯。」
陸韶白拿起一個團圓餅遞到岑永貞面前,「今晚咱們會在一個小山村落腳,如果不下雨的話,明天下午就能趕到莊子裡了。」
「蜀州會經常下雨?」
岑永貞下意識看了眼外面的天,湛藍湛藍的,沒有一絲烏雲。
「山里天氣變得快,別看現在晴空萬里,說不定一陣風過來就下雨了。」
陸韶白將車窗關上,「再朝前走林子就密了,車窗得關好,不然樹枝隨時可能扎進來。」
「嗯……」
岑永貞點點頭,反正她也不執著看窗外風景,比起蜀州的山水景色,她腦子裡這會兒正不停繞著如何得到買撲權這事兒呢。
「咱們的莊子距離棲雲莊遠嗎?」
「你想去見金老九?」
陸韶白眉心皺了皺,「因為買撲權的事兒?」
「只是想摸摸底。」
岑永貞搖頭,「金九爺暫時先不急著見,對於蜀州的買撲制度,我現在是兩眼一抹黑,什麼細節都不清楚,總得先找個地方把消息探聽全了,才好決定下一步怎麼走。」
「那不必去棲雲莊,到蜀州城即可。」
陸韶白眉心舒展開,「蜀州城是整個蜀州的中心,知府衙門就設立在此,到那裡去找個文官,花幾錢銀子打點下,就跟他說想打聽買撲制度,他能跟你講得很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