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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佛手嘞,佛手香櫞嘞!」
一聲吆喝在眾多叫賣聲中脫穎而出,吸引了岑永貞的注意力,她朝聲音來源看去,正在叫賣佛手香櫞的是個白首老兒,身前擺著個大竹籃,籃子兩端分別碼放著鵝黃色的佛手與大個兒橙子般的香櫞。
「夫人想買那個?」
識銀小聲問,在看見岑永貞點頭後立刻走到老人跟前兒,揚聲問道,「老人家,您這佛手香櫞怎麼賣?」
「佛手十五文一個,香櫞二十文一個。」
老者用當地話說著,得虧了識銀最近跟廚房一群本地媳婦子走得近,聽起來沒什麼困難,甚至還能用當地話與她們交流。
「全買了。」
岑永貞在後方吩咐著。
她如今住的屋子分里外兩間,外間原本是識銀住的,如今她跟陸韶白確定了關係,再叫識銀守在隔音並不好的外間顯然不合適,所以她打算單給識銀分一個房間,外間則改造成小書房,佛手跟香櫞都是用來觀賞聞香的擺果,等回頭弄兩個大瓷盤,佛手擺在小書房,香櫞就放臥室床頭櫥上。
「我家夫人都要了,您給算算錢,幫忙送到街頭吧。」
識銀沖老人道。
想不到老人聽著這話,臉上竟浮出一絲為難,隨即問出句在兩人聽來無比可笑的話,「這……姑娘,您能不能少買幾個?」
「你這老兒好生有趣,旁人賣東西,恨不能買家多買幾個,你倒好,怎的叫我們少買些?」
識銀好笑地問道。
「唉,姑娘是外地來的吧?」
老人苦笑道,「您說的沒錯,我們這些個賣東西討生活的,哪有不希望買家多買的呢,可這真不成,這東西一次賣的量超過十個,我就要多交一倍的稅錢吶……」
岑永貞聞言眉心一擰,舉步上前道,「老人家,這蜀州的商稅,不是規定了固定的數額嗎?」
在接手買撲權之前,她還特意研究過蜀州各項稅種,沒聽說過商稅居然還有這個說法。
「唉,這固定的數額,還不如不固定呢。」
老者嘆氣,同時拿眼看了看關卡方向,見沒人注意這邊兒才敢繼續說下去,「看到那些稅卡了沒,他們為什麼不讓馬車進來,就是為了方便盯我們賣多少東西,像我們這種沒有店鋪、每次買賣不超過十件的,算小戶,每月交五百文錢即可,倘一次性賣了十件以上商品,也不管你賣的是什麼,一律記做中戶,今後每月就要拿二兩銀子。」
「最可氣的還不是這個。」
提起這個話題來,老者旁邊一個賣菌子的中年女子開口了,也是一臉的忿忿,「最氣人的是他給你記成中戶,就改不回去了,除非你這輩子都別來胡滄縣賣東西,不然但凡來,就得交二兩銀子。」
「那……難不成你這菌子,也一次不能賣超過十朵?」
識銀很是震驚,越想越覺得這規矩死板又苛刻。
「菌子這東西要是還按個數來算我們就不活了。」
女子嘆氣,「這個倒是按斤。」
「夫人,您看,這怎麼買?」
識銀回頭看岑永貞。
「佛手買三個,香櫞買六個吧。」
帷帽下,岑永貞抿了抿嘴。
買上佛手與香櫞,兩人繼續朝前逛,這次岑永貞留了心,果然,集市雖然看起來繁華熙攘,但賣家擺出來的貨物數量都不算大,且不止這些集市上的小攤販,就連有商鋪的店家,對大買賣的興致也不高。
好比這會兒正在逛的一家木工鋪子,她先後看好了一副紫檀木書架,一張嵌大理石花梨木長案、兩張喜鵲登梅圈椅跟一套萬字紋圓凳,結果跟店家一說,老闆就連連擺手。
「客官,您要不今日只買書架與圈椅,隔天再來拿長案與圓凳,不然這買賣我們沒法做。」
「看來到了你們這兒,已經不是按數量來限制了。」
岑永貞原本還是卡著數目挑的,沒成想這也不行。
「那是外面的小買賣,我們這種一張案幾就賣幾十上百兩的,自然不按數目算。」
店家揣著手一臉喪氣,「像我們這種帶店鋪的,全都是中戶,每月繳納二十兩銀子的稅錢,但每筆生意不能高於二百兩,高過去了就成了大戶,每月五百兩的稅銀,誰家交得起啊。」
岑永貞理解點頭,「那我就分兩日來取好了。」
「客官,我看您是新來此地,好多規矩不懂的,我就給您提個醒兒,這關卡不光檢查我們,也查你們,你們當日若是買的東西超過五百兩,那就要交五十兩的過關稅。」
店家小心翼翼提醒道,「您可要算計好,千萬別買超了花了冤枉錢。」
「……這還兩頭抽呢?」
到這會兒,岑永貞終於氣笑了,「連買東西的人都不放過?」
「雁過拔毛,不外如是啊。」
店家一臉心有戚戚,「我也只能說到這份兒上了,客官自行留意吧。」
岑永貞付了書架與圈椅的錢,吩咐店家將家具裝車運出關卡,果然在出關卡時,那些坐在關卡外穿一身黑色布衣的人便圍攏過來,仔細計算著她今日一共買了多少東西——大約她買的東西多了些,叫這群人聞到了吃大戶的氣息。
可惜岑永貞沒給他們吃大戶的機會,把已經買到的東西裝上車,直接打道回府。
「這牛興田的治理之法真是叫人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