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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妥當,岑永貞看了眼銅鏡中的自己,識銀幫她盤了墮馬髻,寶藍色的蝴蝶簪子斜簪在髮髻一側,輕輕一動翅膀就會抖動起來,好似整隻蝶兒正振翅欲飛,這支簪子一套兩隻,掛著流蘇的那隻插在另一側髮髻下方,因為整身衣服跟首飾都色調素淡,識銀給她用了正紅色的口脂。
「夫人真漂亮。」
識銀真心實意誇獎道,「平日裡總是穿男裝太可惜了。」
「這有什麼可不可惜的。」
岑永貞失笑,她平常外出是要做生意、要賺錢,打扮得再好看有用嗎?還不如穿著男裝來得利索,「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要去莊子,當天是鐵定趕不回來的,要根據莊子的情況留宿幾天,所以岑永貞吩咐識銀多收拾兩套衣物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
「還差茶壺跟被子沒裝上。」
描金代替識銀答道,因為要查看帳目,所以描金這次並不跟著一道去。
「茶壺茶杯的拿它作甚?」
岑永貞嘆氣,這倆侍女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比她還要講究,「哪兒還沒個能泡茶喝水的東西了,走走,收拾好的東西先放著一會兒叫人來拿,先陪我去東院。」
好歹頂著個正頭娘子的身份,去莊子外宿這種事總要跟陸韶白報備一聲,且她還打算把小七要走——自從雙方同時翻船之後,陸管家還沒給她配備新的貼身護衛呢。
主僕三人朝東跨院走去,剛一進東院的大門,就跟身穿著水青色窄袖騎裝的陸韶白走了個臉對臉,雙方一照面,俱都愣了一下。
陸韶白今日沒易容,身上的騎裝式樣有些類似歷史上時期的曳撒,水青底色的緞子上繡著吉祥如意五蝠紋,腰帶上扣一枚麒麟玉,下面綴著的不是文人墨客愛用的流蘇或絡子,而是一整根的雪貂尾巴,這一身衣裳穿到身上,愈發襯得他氣宇軒昂英姿颯爽,套用現代的一句話,這會兒的陸韶白簡直就是行走的荷爾蒙。
他/她今天怎麼打扮成這樣子?難道說他/她猜到我今天要出去/帶她出去?
等兩人回過神來後,這句話不約而同在兩人腦海中浮現。
「我來……」
「你來……」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頓住。
「你先說。」
陸韶白抬手示意。
「呃,我來找小七。」
岑永貞覺得自己看陸韶白久了就會變得不正常,故而直奔主題,想要快刀斬亂麻,趕緊拎著小七好出門去,「我得去城外巡查莊子,可能要在那邊住上兩天,所以想帶個護衛過去。」
「……」
聽完岑永貞的話,陸韶白詭異地沉默片刻,然後一臉嚴肅抬頭道,「小七不在,他出任務去了。」
房間內,因為嘴欠被收拾得齜牙咧嘴的曹小七腳下一頓,原本正準備開門的手跟燙到似的猛地縮回去。
「剛好我有事外出,就由我陪你去莊子上吧。」
陸韶白繼續面不紅心不跳地睜著眼說瞎話。
「那也行。」
岑永貞不疑有他,反正她只是需要護衛,對於具體人選沒要求。
只是……
岑永貞忍不住偷瞄了陸韶白一眼,腹誹道,這傢伙今個兒打扮得跟要去相親似的,真的能擔當起護衛一職嗎?
腹誹歸腹誹,在陸管家幫忙收拾了一些物品後,一行人還是駕著兩輛馬車出了城。
榕城往東不到五里處有條河,名字叫白水河,沿著白水河向東南方向再走十里地,就了秋山地界,岑家陪嫁來的六個莊子都分布在這片兒,最大的兩個莊子分別叫做大秋莊跟小秋莊。
「你懷疑他們瞞報了收成?」
因為沒有易容,陸韶白這次出門沒騎馬,也一道兒坐在馬車內,此時看了小秋莊寫過來的信,他抬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岑永貞。
「目前來說是有這個懷疑。」
岑永貞放下手中的布簾,收回朝外探視的目光,就算帘布放下,也只是遮住了外面的山清水秀,卻遮不住流水淙淙聲透簾而來,「信里說山上缺水,可山下的白水河並未斷流,山下的取水點兒在大秋莊範圍內,兩家既是同屬一個東家,也不該因水源起紛爭,灌溉用水不該緊缺才對。」
「那你打算怎麼判斷對方是否說謊呢?」
陸韶白活動了一下脖子,把肩膀朝車廂上靠了靠——這車廂的空間對人高馬大的他來說實在是有點小,「把他們挨個揪過來問話嗎?」
「人是會撒謊的。」
岑永貞笑了笑,「不能指望從他們嘴裡得到真話,這件事兒,得用眼看。」
第26章 八茶莊
榕城外的秋山,算是當地的風景勝地,當朝有位狀元郎曾為秋山題詩道:「秋山木落雁聲哀,孤館蕭蕭花自開,夜月隱去風雨急,暗雲深處故人來。」
原主挺喜歡這首詩的,還曾將它繡到手絹上過,故而岑永貞也記得這一茬。
但詩里卻沒說,通往秋山的路這麼難走!
沒有石板路就算了,居然連直達秋山的土路都沒有,一開始因為方向一致,還能蹭一蹭城外官道,等沒有官道可走時,眼前就只剩下鵝卵石遍布的河邊野路可走,馬車一步一顛簸,岑永貞坐在車廂中體驗到了雲霄飛車的感覺。
「停停停……我受不了了。」
岑永貞只堅持了十來分鐘就敗下陣來,「去那邊就沒有別的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