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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永貞用手指比出一個數字,霍廣開見了又重重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舒展開幾日的眉頭一下子又結結實實擰回川字。
「舅舅這個時間過來,可是京城那邊兒已經塵埃落定?」
見霍廣開一臉愁容,岑永貞只得想法子轉移話題。
「嗯,已成定局了。」
霍廣開點點頭,伸出手在岑永貞面前翻了一下,「如今的大梁,是鳳元之年了。」
「想不到清月公主……不,如今該稱為陛下了,想不到陛下動作如此迅速,我還以為,至少會等到先帝南巡之時呢。」
岑永貞秒懂。
「對那位,不能提先帝,如今情況比較蹊蹺,若是說先帝,那麼指的就是仁帝盛景,也就是先太子殿下。」
霍廣開給岑永貞解釋道,「盛鴻死得太過蹊蹺,不能入皇陵,連族譜也不能待,如今只能以『殤帝』稱之。」
當然,對於是如何個「蹊蹺」法,他卻沒有解釋的意思。
「夫人,這是您的湯。」
兩人正聊著,識銀端著一盅湯走進來,不偏不倚放到岑永貞跟前兒,隨後又抬眼看向霍廣開,「舅老爺的湯還在熬著呢,請您稍候。」
「怎麼,永貞這湯還是特製的不成?」
霍廣開隨口問道。
「可不是,自從夫人有了身孕,吳大夫就囑咐了,她入口的湯飯都要格外留意,不能有一點兒發物跟相剋的東西。」
識銀掀開那盅湯,「而且還不能見油花……」
「什麼!?」
霍廣開臉上先是一怔,緊接著浮出驚喜神情來,「永貞有身孕了?」
識銀眨了眨眼,呆呆扭頭看岑永貞——怎麼你們都聊了半天了,這麼重要的事兒還沒說到呢?
岑永貞跟識銀對視著,嘴角抽了抽。
她,忘了!
因為談的話題太過嚴肅完全忘記這一茬了!
「你看看,這麼個大喜事怎麼不早說,哎呀,哎呀呀……」
霍廣開站起身來,轉了兩圈又坐下,小心翼翼壓低聲音問道,「幾個月了?」
「還不到兩個月呢。」
岑永貞很無奈,用正常音量回道,「舅舅您正常說話就行,嚇不著她。」
「哦哦,也是,也是。」
霍廣開連連點頭,欣喜了片刻,轉眼又怒氣蓬勃道,「你都有身孕了那混小子還亂跑!」
「……是他離開第二天我才查出身孕。」
岑永貞替陸韶白心累片刻。
「原來是這樣。」
舅舅臉上悄悄閃過一絲訕然,又很快被他遮掩掉,「永貞,你且放心吧,那小子打小是在沙場上泡大的,對用兵打仗熟悉得很,他一定是心裡有數才追出去的,你不用擔心他,千萬不要憂思過度,要以大局為重,懂嗎?」
「嗯,我懂……」
岑永貞雙手環於身前,抱著肚子裡的「大局」乖巧點頭。
別看霍廣開當著岑永貞的面說得堅定,實際上等他回到房間,乾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把姐姐姐夫的牌位從包袱中取出,滿懷誠意地上了一炷香——「本來只是想著帶你們故土重遊,誰成想還會臨時給你們安排活呢,不過這活也不是別的,就是希望你們在天有靈,能保佑韶白那小子平平安安早日歸家。」
「他還不知道自己要當爹了呢,這一說,姐姐姐夫你們二人也升了一輩,要當祖父祖母了,日子真是過得快啊……」
對著牌位絮叨了一會兒,直到檀香燃盡,霍廣開抬手擠了擠眉心,斂起眼底那一抹愁緒。
這次過來,他不光帶來了姐姐霍君芷跟姐夫陸靜忠的牌位,還把姐姐早年未出閣時最喜愛的一個翡翠鐲子也帶了來,打算給岑永貞補上見面禮,結果沒想到,外甥媳婦的見面禮帶了,又漏帶了小的。
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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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中,岑永貞跟識銀坐在一塊兒,有板有眼地做著針線活。
她們在給尚未出生的小壯實縫製衣服,這個年代沒有什麼孕嬰店,就算是成衣店裡都不賣嬰兒衣裳,要添丁的人家只能自己做準備。
「這裡我這樣縫上可不可以?」
岑永貞捏著肚兜里的一處內襯給識銀看。
「可以,這邊再補兩針就可以。」
識銀指給岑永貞看。
「好。」
岑永貞低下頭去補針。
她跟識銀找吳大夫推算了,壯實大概會出生在七月流火之時,儘管蜀州炎熱,早晚還是要備一些能擋風耐涼的小衣裳,免得孩子著涼。
「夫人,您真不打算給壯實改個小名嗎?」
識銀小聲笑道,「雖然這名聽著也不錯吧,可就是覺得哪兒彆扭。」
「怎麼,壯實多好聽啊。」
岑永貞莞爾,縫完這幾針後拿起來左看右看,「我沒縫歪吧?」
「沒有。」
識銀給了個肯定的回答。
岑永貞於是信心大增,繼續低頭縫線。
並不是真的不想給孩子起新名字,只是起名這種事情,她想等陸韶白回來後與他一起想。
那個連小院子都要親自想設計圖的男人,一定很樂意做這項工作。
想到陸韶白,一絲笑意划過岑永貞低垂的眼眸,又漸漸沉寂,恰似一顆劃破蒼穹的流星。
而蒼穹之下,陸韶白正舉起手中烏茲鋼刀,沖前方一指,數千名將士隨即沖向他指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