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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岑永貞單手托腮,殷紅的指甲在桌上輕叩。
「不用交,不用您交!」
牛興田眼淚都快下來了,「這錢哪能讓您交啊,我給大人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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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外天出來的時候,天色一片混混茫茫,黃雲密布,無端令人覺得沉悶。
要下雨了。
岑永貞摘了面具抬頭看天。
「走吧,回家去。」
陸韶白攬著她的肩膀拍了拍。
「金全勇跟他的手下都帶走了?」
岑永貞問。
「嗯,都帶回莊子了。」
陸韶白點頭,「審問還得繼續,參與進這事兒的不止他一家,徹查之後才能不留漏網之魚,等審問完,就按照你說的將他們集中關押起來,每日勞作,用餘生來償還罪孽。」
岑永貞點了點頭,那些人手裡俱都沾滿了血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老大,嫂子。」
小七邁著小碎步跑來,「牛師爺也給逮著了,就藏在後院兒假山里呢,這人怎麼處理?」
「這人要帶回去嗎?」
陸韶白問。
岑永貞想想,搖頭,牛師爺是牛興田的手下,這次就先放他一馬。
「打斷他的腿扔出去。」
陸韶白回頭道,為虎作倀的狗腿子,這樣的下場是便宜了他。
小七做了個「明白」的手勢,轉身離開。
第一滴雨落下,青石鋪就的地面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走吧。」
岑永貞收回目光,轉身上了馬車。
扳倒金全勇,暫時控制住蜀州知府,這只是清理蜀州的第一步,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她沒有時間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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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牛興田不會給朝廷上書請兵平匪嗎?」
回程的路上,岑永貞跟陸韶白確認這件事。
「放心,他不會給自己找不痛快。」
陸韶白嘴角一彎,「他在蜀州留任這麼多年,從來不想著升遷調任,就是圖這邊兒誰也懶得管,其實你也不要太小瞧他,牛興田這人雖然又貪又慫,可他自有一套生存之道,不然也不能在蜀州這片地方混的風生水起,他算得清楚著呢,你拿走了買撲權,但他還守著蜀州城,蜀州城不破,自然就少不了人給他孝敬,但要是一紙上書把朝廷的兵請了來,蜀州山高水闊,你猜那些兵會去哪兒紮根?」
「蜀州城。」
岑永貞只略一想,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朝廷來的兵馬一定會駐紮在蜀州城,那就不是請兵,是請祖宗了。」
「沒錯。」
陸韶白點頭,「所以他現在只會一門心思撲在如何討好新的買撲勢力,跟你們打好關係這上面,而不會捨近求遠,去請兵回來,到時候反倒兩頭不是人。」
「這倒是方便了……」
岑永貞張嘴欲言,想了想又意興闌珊地收了聲,她很清楚,有牛興田在的蜀州,才是最利於她發展的蜀州,只是一想到要跟這樣一個人渣合作,她心底那股噁心勁兒就揮之不去。
「我知道你噁心他。」
陸韶白握住岑永貞的手,「等你在這邊兒站穩了,我就想法子把他弄走。」
「再來一個也不見的就能好到哪裡去。」
岑永貞撇了撇嘴,上樑不正下樑歪,大梁朝的皇帝小肚雞腸又昏聵無能,也難怪下面的人爛成一團。
「你這就太悲觀了。」
陸韶白笑道,「朝堂上還是有好官的,等有機會,我帶你見見。」
說著,他低頭看向掌心裡的手,「怎麼這麼涼,可是衣服穿得不夠暖?」
「涼嗎?」
岑永貞抽回手自己捂了下,「我沒覺著啊,是你手心太熱了。」
窗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噼啪聲,之前還下得不急不慢的雨一下子變成了傾盆暴雨。
兩人因這聲響齊齊沉默片刻,岑永貞試圖開窗看看外面的雨,被陸韶白攔住了。
「別開窗。」
他目光幽深,「你要記住,在蜀州山路上,不能隨意開窗,尤其天氣不好的時候。」
「會有樹枝?」
岑永貞還想著剛來那日陸韶白說的話。
「不止是樹枝。」
陸韶白輕輕搖頭,「還可能有居心叵測的山賊,在這邊兒你坐的馬車都是加固過的,尋常箭矢傷不到車內之人,但開了窗就難說了。」
「……那你之前不說?」
岑永貞麻溜收回伸向窗邊的手。
「之前總覺得說多了怕嚇著你。」
陸韶白摸了摸鼻子,「今日發現可能是我多慮了。」
他的夫人,可是一位直面鮮血與殘肢而面不改色、一腳能把一個近二百斤男子踹出六尺遠的……勇士。
看來那天沒把他從床上踹下去,夫人是真的腳下留情了。
岑永貞聽出他話中有話,默默瞪了對方一會,把陸韶白瞪得直心虛低笑。
「哼……」
岑永貞收回死亡凝視,「關押那些人的地點選好了嗎?」
「就在山莊後頭,有一處我們用來練習輕功的懸崖,四面都是崖壁,沒有尋常人可走的道路,崖底有三十畝大小的空地,我打算把他們關押到崖下,讓他們墾荒。」
「三十畝大小的空地。」
岑永貞在心裡換算一下,一畝地約六百六十六平米,三十畝就等於兩萬平米——差不多三個足球場那麼大,「地方不算大,不過勉強夠用了,等他們將地開出來後,我想先讓他們試種一下我這兒買到的糧種,如果各方麵條件不錯的話,就可以大面積推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