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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潑了多少碗藥湯啊?」
岑永貞忍不住掩住口鼻,滿臉嫌棄地走到床前,陸韶白這會兒正躺在床上,氣息奄奄形容枯槁,任誰來看都是一副行將就木活不了多久的鬼樣子。
「做戲做全套嘛。」
陸韶白沖岑永貞笑笑,「吃力」地抬手招了招,「來,到我跟前兒坐著。」
岑永貞瞥了他兩眼,一提裙擺坐到他指定的位置。
「你記好啊,這是你今天唯一的任務。」
陸韶白握住岑永貞的手腕,「等會兒人來了,你站起來跟他們互相行禮,不用多話,之後就坐回此處抓著我的手,別人問啥你就隨意說兩句,其他的時候你坐那兒哭就成了。」
「怎麼還有哭戲呢?」
岑永貞將信將疑,同時低下眼去看對方伸過來的手,不知陸韶白用了什麼手段,他的手如今蠟黃乾瘦,看起來簡直手無縛雞之力——盯著這隻手,腦海中便無法控制地閃過之前被他摟著飛檐走壁的場景——只有親身經歷過,才知道這雙手臂是多麼的堅實有力……
停!打住!別再想了!
感受到臉頰開始慢慢升溫,岑永貞在心裡緊急踩了剎車。
「這是每年的固定戲碼了。」
陸韶白沒覺察到岑永貞的走神,「每年仲秋節前,皇上都會派人過來探望,同時帶一個太醫過來探我的虛實。」
「探虛實?還每年都探?他也不嫌煩?」
岑永貞咋舌,「是說皇上也懷疑你這病是裝的?」
「倒不至於懷疑病是假的,我幼年時是真的體弱多病,隨時可能一命歸西那種。」
陸韶白說得很淡定,「他多半只是急著想知道我到底什麼時候能死吧。」
「……那之前這哭戲都是誰來演?」
岑永貞抿了抿嘴,總覺著這事兒有點彆扭,「是小七嗎?」
「是二爺爺,這事兒讓小七來准辦砸……」
陸韶白話沒說完,就聽房間外響起一連串的腳步聲,同時還有陸邵平故意放大的嗓門。
來了!
陸韶白丟給岑永貞一個眼神,迅速朝內側倒頭躺下,呼吸眼瞅著微弱下去,每一口氣都像極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樣子……
這沒有奧斯卡真是委屈您了。
岑永貞忍不住腹誹。
宮裡來的人很快就進了屋,跟想像中的大陣仗不同,來的一共就三個人,為首那位四十來歲年紀,身穿絳紫色常服,長得慈眉善目一團和氣,面白無須。
這就是傳說中的太監。
岑永貞心想。
第二位年紀小些,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長得白淨秀氣,身上衣服跟紫袍太監一模一樣,只是顏色換成淡青色。
這貌似是個小太監。
岑永貞又想,再看第三人,老態龍鍾鬍子一大把,眼袋都快把眼堵上了。
這位想必就是太醫了。
「老奴詹磊給侯爺侯夫人請安了。」
紫袍太監上前一步,笑呵呵沖岑永貞行禮,在他身後,小太監跟太醫也一起拱手行禮。
「這是詹主事。」
跟在詹磊身邊兒的陸邵平沖岑永貞介紹道,這是在提點她如何稱呼對方了。
「詹主事一路辛苦了。」
岑永貞謹記著陸韶白的囑咐,一臉怯怯地沖詹磊等人俯身行禮,倒不是說這三個人身份比侯爺侯夫人金貴,只是對方到底代表皇上來的,這個禮不能省,行完禮,她就後退兩步坐回床邊兒,兩手握住陸韶白露在床外側的手腕。
「為陛下分憂,何來辛苦。」
詹磊擺擺手,目光在岑永貞身上打了個轉,又轉回陸韶白身上,「陛下掛念侯爺得緊,又想著仲秋將至,所以讓老奴捎些節禮過來,順帶看看侯爺,不知侯爺近日身體可好些了?」
這話問完,陸韶白忽然急促地喘息幾下又咳起來,岑永貞趕忙伸手輕拍他胸口幫忙順氣。
唔……肌肉。
彈性還不錯。
岑永貞一邊兒在心裡讚嘆,一邊兒蛾眉輕蹙,眼眶眼瞅著就泛起紅來,帶著哭腔道,「侯爺,您想說話也不要急啊,要保重身體……」
第21章 說當年
岑永貞又是拍又是揉,折騰了好一會兒,陸韶白才終於止了咳,而後氣息奄奄撐起眼皮看向詹磊,從牙縫裡朝外擠出幾個字來,「有勞……陛下惦念……我最近……好多了……等……等我身子……大好了,必要……要去陛下……跟前兒……謝恩……為……為陛下……」
短短几句話說了得有三分鐘,岑永貞背對著詹磊偷偷深呼吸,這大喘氣,聽著都憋死人了。
「侯爺,您少說兩句吧。」
最終,實在被這大喘氣憋得受不住的岑永貞又抬手拍上陸韶白胸口,同時另一隻手借著遮擋在他腰側狠狠一掐,「昨兒您還發高燒呢,今天剛退了熱,可不能再折騰了,您對陛下的感激與忠心,詹主事都知道的。」
戲癮還沒過夠的陸韶白被迫消音。
「呃,對對,老奴都是知道的。」
詹磊慢悠悠接過話去,「說來侯爺您也是倔,當年陛下想讓您住在京城,平日裡也好有個照應,可您非要回榕城,這一回來,病沒養好不說,身子骨倒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您可不知道,月前陛下知道您得了重病,恐怕時日無多,心裡頭那個著急啊,後來還是貴妃娘娘給想了個法子,如今看來,這法子倒是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