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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蘭珏一怔,苦笑起來。
她一側過臉,對著的便是沈蘭息,便又對之道:「三皇子。」
沈蘭息沉沉望她,輕輕頷首。
沈蘭亭帶著周寅在主位上坐好,思量著如何開口主持。誰先來?會不會太怪了點。
一室靜默,無人先開口。
沈蘭珏一言不發是因他被周寅那一聲「太子殿下」叫得失魂落魄。他雖已知道周寅得知他身份,等要直面此事,他才發現他更願意聽她叫他王郎君。
沈蘭息只是想見她,倒沒什麼想說的。他如今目的已然達成,自然是多看一眼就是賺。
沈蘭亭看看失神的大皇兄,又看看沉默的三皇兄,再看看狀況外的周寅,感到十分棘手。
先來後到。她打破僵局:「大皇兄?」
沈蘭珏被提醒,鼓足勇氣開口叫道:「周女郎。」
周寅垂眸瞧著衣裙上的繡花,並不看人,長睫顫顫,應了一聲:「嗯。」聽得沈蘭息眉頭攏起。
「借一步說話?」沈蘭珏問罷忐忑極了,如信徒等待神明的回應般等著周寅的回答。
他的神輕輕點頭。
沈蘭珏開心地要跳起來,到底忍住,輕咳一聲看向沈蘭亭。
沈蘭亭明白過來,都不敢去看三皇兄的臉色,輕聲道:「側殿剛好空著,不若去那裡談談?」
沈蘭珏並不做主,期許地望著周寅,等她意見。
周寅雖然並沒看他,但他目光的存在感實在太強,讓她不得不處理。她緩緩抬眸,撞入他滿是期待的眼裡,二人皆不好意思地轉過眼。
沈蘭息一言不發,默默散發冷氣,注視著二人間的互動。
「好。」周寅軟綿綿地應道,慢吞吞地從主位上起身。
跟著一道回來的綠枝引著二人往偏殿去,周寅走在前,沈蘭珏跟在她身後。
二人入了偏殿,隱隱能聽到說話聲,但內容並不真切。沈蘭亭努力偷聽其中傳出的隻言片語,未果。她遺憾抬頭,便看到皇兄蹙起眉望著她。
「三皇兄?」沈蘭亭試探著叫道。
沈蘭息一指伺候的宮人。
沈蘭亭會意,屏退宮人,這才問:「皇兄,什麼事?」
沈蘭息本有話要說,又覺得將自己想法加諸在沈蘭亭過於霸道,最後道:「沒什麼。」
沈蘭亭覺得他肯定有什麼要說。
果然未過片刻,沈蘭息還是主動開口:「之前我同你說是你誤會……」
沈蘭亭迷茫片刻,不明白是什麼誤會。
只聽他繼續道:「你沒誤會,我的確是那麼想的。」他雲淡風輕地說完,留下沈蘭亭莫名其妙。
她誤會了什麼?
沈蘭息大約看她絞盡腦汁的樣子實在為難,說得更準確了些:「我與她就是你想的那般。」
他曾在一顆珠中向沈蘭亭解釋他與周寅不是沈蘭亭想的那樣。當日說時有多輕描淡寫,如今臉就有多疼。
沈蘭亭終於記起,恍然大悟,三皇兄這是在表明心跡!他終於看清自己的內心,不再嘴硬。
沈蘭息說出心思顯得有些淡淡的不自在,但尚能維持的住高天冷月似的形象。
沈蘭亭既是周寅的好朋友,又是沈蘭息的皇妹,此時很順其自然德向下問道:「皇兄如何打算?」
沈蘭息沉吟,只說:「憑她心意。」她想要如何,他便如何。
沈蘭亭目瞪口呆,沒想到能從三皇兄嘴裡聽到這種話。
「可是……」沈蘭亭猶豫著,不知如何說起。姑且不提崔驁,大皇兄對阿寅同樣有意。二人爭鋒,難免生出嫌隙,只怕爭鋒太過,鬧出兄弟鬩牆的慘劇。
他們爭歸爭,阿寅未免太過無辜。
似是看穿沈蘭亭的心事,沈蘭息直說:「放心,無論是我還是大皇兄都不會讓她為難。」他如何看不出沈蘭珏的對周寅的心意。
宮中心儀周寅的人那麼多,若他人人都要計較,日日慪氣便是。
……
側殿之中,金爐香殘,漏聲滴答。
沈蘭珏徑直向大開的窗扉去,伸手將窗合上,才回過頭不敢看周寅道:「周女郎,你還病著,不要吹風為好。」
周寅聲若蚊蠅:「多謝。」只是話中情緒讓人一聽便知,是帶著淡淡愁緒的。
沈蘭珏心思敏銳,察覺到她語氣不同,一下子萎靡下來。他顫抖著唇,想起自己騙她,不知從何處開始解釋才好,錯了就是錯了。
周寅什麼也不需做,只要展示出絲毫憂鬱,便會讓人下意識反省自己哪裡做得不好,令她不夠滿意。
「抱歉。」沈蘭珏不似崔驁,並不拿捏身段,輕而易舉便向她低頭認錯。
周寅被千絲萬縷的愁緒所籠,背對著他,良久應了一聲,算是原諒。
她越是輕而易舉地原諒他,沈蘭珏越感到愧疚難當,不由再度開口:「一開始會撒謊是因為我怕身份嚇到你,你從此就不願再與我來往……抱歉,錯了就是錯了,我不該為自己辯解,卻又控制不住,盼著你會原諒我。」他實話實說,吐露心緒,坦蕩得驚人。
周寅輕嘆:「若你早說,我是會避著你的。」
沈蘭珏心旌動盪,不由抬頭怔怔望著周寅,深受打擊。
周寅聽他半晌沒有反應,稍稍轉過身來,微微揚眸看他。只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她便帶了些惱意開口:「可你不是沒有早說麼?」她說罷似乎有些急了,重新擰過身去背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