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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醒過來只見屍橫遍野,於是拖著一口氣摸到軒堂去,東山始知山上出了大事,忙帶人來搜救,正巧遇到周寅背著人從林子裡出來。
二人一道受東山自家的郎中醫治。茲事體大,東山不敢將崔驁遇刺之事瞞下,忙派人到京兆尹那裡陳明一切。
京兆尹大為震動,立刻帶了太醫以及大批禁衛軍到東山去,一面護送崔驁回宮進行救治,一面徹查東山之事。
至於周寅,因同樣是東山一事當中的受害者一道被送入宮中醫治。
皇上得知崔驁遇刺瀕死一事大為震動,當下宣布終止狩獵,連夜從皇家獵場趕回看望崔驁。
一派風塵僕僕中皇上大踏步入殿,連騎裝都未換,張口便問:「小將軍情況如何?」他聽人報時說的十分嚴重,只道是再不回來連崔驁最後一面也見不著了。
殿中太醫見他納頭便拜。
皇上只向床前去,將手一揮,文質彬彬的臉上滿是焦急之色,連說話也不那麼客氣了:「都起來吧?小將軍情況如何?」
直到了床頭,見到崔驁如今模樣,即使他自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仍被嚇了一跳。
崔驁現在周身全用繃帶裹著,便是臉上頭上也纏了數圈,幾乎看不出人型。
「怎麼成了這樣?」皇上痛心疾首地問。
太醫們相視一眼從地上起身,謹慎答道:「小將軍與敵奮勇拼殺,戰到遍體鱗傷,這是將所有傷口都上藥纏上了才這副模樣。且他摔傷未愈又添新傷,實在不大樂觀。」事實上崔驁的傷勢簡直令太醫感到奇怪。他明明已經一臂一腿不能動彈,卻還能傷上添傷,實屬離譜,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
皇上聞言眉頭一皺:「傷勢如此嚴重?」
「正是。」太醫不敢多言一字,生怕多說多錯。
「可有性命之虞?」皇上將目光挪開,崔驁如今這副模樣未免太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這……」太醫們再度交換了個眼神,到底沒給確切答案。
「有還是沒有?」皇上最看不慣這樣猶豫不決給不出准信兒的人,語氣嚴厲了幾分。
「這……臣等也不好說啊,陛下。」為首的太醫院院使最終站出來答。
見皇上將要發怒,他急忙補救:「崔小將軍傷勢太重,雖然傷口都已清理止血,但一旦發炎定要發熱,而發熱是能要人命的,所以臣等也不好說。」
皇上沉默片刻理清關係厲害道:「活與不活,還要看他能否捱過發熱?」
太醫見他聽懂,鬆一口氣高呼:「陛下英明!」
皇上便追問:「何時發熱?」
這個太醫能答上來:「要到夜裡。」
皇上即刻吩咐:「夜裡定要好好看護,若有什麼事一定一定要第一時間告知孤。」
「是。」太醫們不敢怠慢,同時發自內心地在暗中為崔驁祈福,盼著他可千萬不能有事。畢竟陛下看起來是如此寵信崔小將軍,竟是史無前例地推了秋獵連夜趕回看望他。若他出了什麼意外,陛下哪裡能接受呢?只怕還要牽連他們。
皇上瞧著崔驁,心中百轉千回。他這時候是發自內心地盼著崔驁不要出事。縱然他連夜從獵場趕回有裝腔作勢之嫌,好在文武百官心中樹立個仁德長情的形象,也能表示他一直不忘崔大將軍的功績。
這是非常重要的事。一個有著「人味兒」的皇上會讓文武百官多少卸下心防,為他做事也能更加賣力。但這種舐犢之情卻是不能在哪個皇子身上體現,與繼承大統之事有關向來都需要慎之又慎。他可以疼愛自己的臣子,卻不能疼愛自己的兒子。
崔驁既能為他樹立好形象,同時他也有那麼些要用崔驁的真心。
多年來他雖然縱容崔驁,有刻意捧殺之意,但歸根究底都是為了讓崔驁與旁人離心,從而與他更加齊心。崔驁在眾人心中的形象越不好,便會越背離群體,而他再略施手段對他好,崔驁自然就向著他了。
崔驁不愛念書,那不念就是。只要能識字、武藝高強、會打仗,那就足夠。
他需要一個對他完全忠誠,能夠聽命於他的軍中將領,而崔驁就是很合適的人選。崔驁作為先崔大將軍之子,在軍中本就有一定聲望。他若從軍,崔大將軍那些舊部自然會擁護於他,再立些戰功,很容易便能重掌軍中。
而崔驁如今已無親朋,只有待他如父如長,又怎會不聽他的?
如此看來崔驁對他用處實在很大,皇上是真不希望崔驁沒了性命。
所以刺殺崔驁之人在皇上看來便更加面目可怖!他定要嚴查、徹查!
思及此事,皇上轉頭問道:「與小將軍同去的不是還有個小女郎嗎?如今人在何處?」他本是想從周寅口中問出些問題來。
太醫答道:「周女郎如今正在偏殿之中接受救治,只是同小將軍一樣虛弱,尚未醒來。」
皇上沒想到這女郎也傷勢頗重,竟然同崔驁一樣至今未醒,心中的沉鬱一窒。他聽說周寅還沒醒過想當然地以為她也是受了傷,既然與崔驁一樣同是負傷,倒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他心中的隱隱不忿變成了喟嘆,語氣鬆緩了些,只說:「竭力救治。」自然是沒有要去看望她的意思。
太醫們應道:「是。」
皇上一回宮便直奔著崔驁來,至今只在路上聽了個事情大概,尚有許多不明晰之處。如今看望了崔驁,他也該著眼於事情本身,查清刺殺之事的前因後果。於是他又交代幾句便急匆匆地離開,並叫人去傳京兆尹到御書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