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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應了一聲,看上去並不是很將太子的話放在心上,只是隨口應之。
沈蘭珏重新跪下,終於換來皇上一瞥:「這是做什麼?」
「兒臣有事相求,懇請父皇答應。」他情深意切,說得誠懇無比,至少他這副低姿態還是成功讓皇上覺得還不錯。
皇上也不批閱了,只捏著硃筆坐在椅子裡居高臨下地看著俯首帖耳的沈蘭珏問:「何事?」
沈蘭珏開門見山,直抒胸臆:「兒臣對謝都水使者家的周女郎有意,請父皇成全。」他說罷將頭埋得更低,顯示出萬分誠服的樣子來。
大太監默不作聲地深呼吸一下,儘量不惹人注目。
竟然真是為了那位周女郎來的。
沈蘭珏繼續加碼:「父皇曾向我承諾,若我日後有心儀之人便會為我做主。如今兒臣已經有了心愛的人,還請父皇……按照之前所言。」
皇上想起自己是曾答應過太子這麼回事,不過這事早被他當時拿到賑災款項之事的喜悅給掩蓋,後來也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太子竟在這時提起。
實在是叫他難辦。
他先答應了崔驁要將周寅賜給他,如今沈蘭珏又拿他的承諾讓他將周寅賜給他,皇上確實是僵住了。
兩個人都是他答應過的,這會兒都要他履行諾言。
周寅只有一個,他該做誰的主?
皇上料到太子來可能是為著周寅,原也想好了對策,那就是拒絕。總之他是將沈蘭珏從小委屈到大的,也不差這一回。但他拿承諾說事,皇上就覺得不大好辦。
畢竟他答應的事,這會兒總不能改口,讓沈蘭珏換個要求吧?
何況此事說小事也著實非小事。二人因著這件事對上,又都有他的承諾,他其實並不該再如過去那樣偏向崔驁。
他雖防備沈蘭珏,可日後要繼承大雍江山的也是沈蘭珏。崔驁再如何也只是臣,不可越過君頭!
平日小事沈蘭珏讓著崔驁也就罷了,爭妻之事是大事,二人都有他的承諾,他若在此事中支持崔驁,日後沈蘭珏還有何威信?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崔驁的信任,崔驁在疆場上如此賣命拼殺也有這承諾吊著的一半緣由。突然與他說周寅要嫁給沈蘭珏,皇上都不願想此事後果。
皇上沉默下來,思考對策。
沈蘭珏便一直跪著,大有皇上不答應他便一直跪下去的意思。
正對峙著,門外又傳來小心翼翼地通傳聲:「陛下,崔小將軍來了。」
沈蘭珏手指蜷起,貼地的頭從地上緩緩起來,人卻依舊跪著,只是背挺得筆直。
皇上看了一眼垂頭的沈蘭珏,手一掃道:「傳。」
御書房外便響起傳崔小將軍進殿之語。
伴隨著通傳聲響起,崔驁大步入內。人還未到,便先聽到他聲音。
「陛下,崔驁回來了。」
皇上聞言一直嚴肅的臉不由鬆緩開來,甚至破天荒地綻露出個溫和的笑顏來,人從椅子上起身,向外迎去。
沈蘭珏看在眼裡,並不意外,只是抿了抿嘴。
崔驁抬足入內,走路都帶著呼呼風聲。見皇上出來接他,他遠遠便擺手制止,道:「陛下,我剛從外面進來,身上涼,別把冷氣帶您那兒去了。」
沈蘭珏聽著只感覺這才是親父子間的對話。
皇上聽著也是心中熨帖,覺得崔驁是真將他放在心上了的。他惜命,果然沒再繼續接近崔驁,遠遠打量他一眼道:「黑了,瘦了。」
崔驁先行了個禮:「崔驁參見陛下。」
皇上搖頭失笑:「哎,你我之間,何須如此見外?快起來吧。」
「哎!」崔驁應一聲利索起身,跺腳將身上寒意驅散了些才走近陛下,口中仍道,「陛下,我也高了的。」
皇上笑起來:「是高了。」
等走近了些,崔驁才看到地上跪著的沈蘭珏,微微一頓,道:「見過太子殿下。」
他倒是不知道沈蘭珏為何而來,還以為他是因為國事與陛下發生爭執,這才在此下跪。過去太子也常在御書房下跪,無非是哪裡做的不合陛下的意,崔驁是看慣了的,因而也不覺得稀奇。
沈蘭珏點了點頭,以示自己聽見。
他這樣跪著也並沒有給崔驁帶來什麼困擾就是,只是崔驁無法確定陛下這是正罰著太子還是什麼,不好貿然開口。從軍多年,他著實難得地有了些眼力見兒。
皇上倒是沒讓他為難多久,很快與他閒聊起來:「軍中如何?辛苦吧。」
崔驁搖頭:「保家衛國,不苦。」他也是刻意說好聽話給皇上聽,好讓皇上龍顏大悅之餘願意為他賜婚。
皇上聽了果然很高興似的,欣慰笑起來:「你長大了。」
崔驁是個很能抓住機會的人,聽到皇上這麼說後他立刻感應到「長大」二字,順勢道:「陛下說的是,我長大了。」
皇上一窒,頗是後悔自己提什麼長大不長大的事。
沈蘭珏則是很平靜地跪在那裡,似乎已經知道崔驁接下來要說什麼東西。
崔驁道:「陛下,如今我已經到了婚配的年紀,周女郎她今日也過了生辰,您看是不是……」
皇上卻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調侃他兩句再無奈答應,而是緘口不語。
崔驁心頭本能地湧起些不祥的預感。
皇上看了眼地上跪得仍如小松般筆直的沈蘭珏,倍感頭疼地在眉間搭了個棚道:「崔驁,與周女郎之事,我不能立刻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