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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歲的時候就這般不管不顧,果然該讓他奪得大統,當上皇帝。
蕭成煜聲音里滿滿都是年少時快活的歲月。
「我每日回坤和宮住,母后其實是第一個發現我不對勁兒的,就是每日教導我的太傅都沒發現,只有母后同我一起吃晚膳的時候,發現我吃飯的時候都走神。」
沈輕稚大概明白,他把自己逼得太狠,總是在讀書寫課業,吃飯的時候腦子裡就空了,人就會不自覺發愣。
孩子都活潑,即便是宮裡頭的孩子,而已不全跟大人似的,看現在的柔佳宮中,依舊活潑可愛的,那是才是被人千嬌百寵的模樣。
蕭成煜道:「母后發現我的不對,倒是沒有立即訓斥我,只是找了年九福,讓他說了我的情形,之後母后就選了一個不用上課的休沐日,特地領著我去馬場騎馬。」
蕭成煜啟蒙是文武課一起啟蒙的,他自然會騎馬,但是沒有被父皇母后帶著一起去騎馬賞景,上課與父母遊樂是迥然不同的兩種體驗。
說到這裡,蕭成煜眼睛裡都有這懷念和柔情。
「那日玩得很高興,母后的騎術很好,我年紀小,總是追不上,卻依舊樂此不疲追逐著母后的紅棗馬,總想追上她,」蕭成煜道,「後來回了宮裡,母后又讓我去湯池裡泡一泡,沐浴更衣之後也不叫我穿好衣裳,就穿著家常的常服,披頭散髮的,跟她一起在花廳里學葉子牌。」
「除了葉子牌,後來母后還教過我打馬吊。」
打馬吊是民間的說法,宮裡叫馬兒戲,好聽一些。
大抵蕭成煜訴說過去的聲音太過低沉,復有感情,沈輕稚一下子便聽入神,沉迷在了蕭成煜年少時的歲月里。
蕭成煜慢慢把摸到的牌湊成對,一一放到桌上,他繼續道:「母后教我玩牌,不是要誤人子弟,也不是要我玩物喪志,母后只是告訴我,人活在世上,不能永遠都緊繃著,時間久了,人就廢了。」
「就如同這打牌一樣,母后雖不是特別沉迷,偶爾宮裡有宴會,母后也能打上一會兒,無傷大雅,卻也能讓心情愉悅。」
「我那時候年紀小,人還有點固執,其實沒太往心裡去,母后就說以後每一日教我一種新的戲碼,葉子戲的戲碼有十幾種,即便是這種簡單的玩了,也要長時間學習才能學會。」
這話倒是剛好拿捏住了蕭成煜。
蕭成煜這麼好強的人,肯定要每一樣都學會,輕易不肯輸了臉面的。
蕭成煜回憶到此處,忍不住笑出了聲。
「唉,母后當真是用心良苦,那會兒宮裡事多,她每日還要陪我玩上一個時辰的葉子戲,當我逐漸掌握葉子戲的玩法,一一學會之後,心裡那根繃著的弦終於鬆了。」
「因為我終於意識到,沒有任何事可以一蹴而就,我再努力,飯也得一口一口吃,日子也得一天天過,故而之後我就不再日夜熬著學習,反而給自己做了個計劃,按部就班一一完成便是了。」
蕭成煜笑著把手裡最後兩張牌放到桌上。
「沈昭儀,我贏了。」
沈輕稚:「……」
沈輕稚看著手裡一大把牌,陷入了沉思。
她意有所指:「陛下,人生就跟這玩牌一樣,有時候也是純看運氣,看來臣妾今日沒什麼運氣。」
蕭成煜哈哈大笑。
他笑了一會兒,才說:「不一定,沈昭儀,再來一局?」
沈輕稚抿了抿嘴唇,倒是被他激起了鬥志。
第二局,蕭成煜以兩張牌險勝。第三局,兩人只差一張牌。
到了第四局,沈輕稚已經認真起來,待到她終於贏了,這才歡天喜地把最後兩張牌放到桌上,很得意看像蕭成煜手裡的一把牌:「陛下,看來我還是有點運氣的。」
蕭成煜笑著點點頭,他放下手裡所有的對牌,把他們混進牌堆里,然後便對沈輕稚伸手:「夜深了,早些安之吧。」
沈輕稚這才發現兩個人打了大半個時辰的牌。
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陛下怎麼不提醒我,陛下明日辰時還要上朝,怎麼也要多睡一會兒的。」
蕭成煜牽著她的手,兩個人回到寢殿裡,一起洗手漱口,然後便在床上就寢。
待厚重的帳幔放下來,沈輕稚心裡那點興奮漸漸散去,困頓翻湧上來。
她現在好吃好睡,沒有煩心事,基本上躺下就能睡著。
誰知蕭成煜卻沒什麼困意。
他看著熟悉的帳幔,聽著耳邊輕軟的呼吸聲,終是開口:「朕當年學武啟蒙的時候,父皇母后都很關心,那時候父皇還算年輕,身子也沒有到後來的地步,還能日常在宮中行走,故而每當武課的時候,父皇就回去校場陪著我一起練。」
沈輕稚緩緩睜開眼睛,她沒有看向蕭成煜,只是安靜聆聽他的話。
蕭成煜似乎也不需要任何人回應。
他低沉的聲音在狹小的帳幔里迴蕩,訴說著只有他知道的帝王之家,只有他能感受到的父母之愛。
人人都說帝王無情,皇家無義,在蕭成煜看來,無情的都是狼子野心的人,大抵真如沈輕稚所言,他生來便運氣好罷了。
他有一對對他極為疼愛和珍惜的父母。
蕭成煜道:「那時候我也是練得渾身酸痛難忍,但我也說過,我就是個倔脾氣,從來不肯認輸,難受得不行我也不叫苦累,非要日日都去上武課,父皇自然一眼就看穿我的倔強,倒是沒有訓斥我,只同我說他也想跟我一起練,但他身體不好,還得讓皇兒等一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