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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成煜本要繼續說話,卻被她的動作打斷,不知道為何竟是閉口不言,只看她擦腳穿襪。
等她這邊忙完了,蕭成煜才挪開眼眸。
「蔣氏這一次太急了,也太過,」蕭成煜聲音越發低沉,「他們總以為,父皇不在了,朕就可以被他們拿捏。」
「他們想得太好了。」
沈輕稚穿好繡花鞋,坐直身體,安靜聆聽他的話。
「這一次她們會如此強硬,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要動手,已經存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這一次若朕忍了,以後他們還會動手。」
沈輕稚抿了抿嘴唇:「陛下……」
蕭成煜偏過頭,目光對上她安靜的眸子,道:「你放心,朕不會讓你被白白冤枉。」
沈輕稚心中一輕,她眨了眨眼睛,隨即便輕笑出聲。
「多謝陛下。」
蕭成煜嗯了一聲,繼續道:「以後朕去哪裡都帶著你,這樣他們即便想動手,就要掂量掂量是否能成事。」
若不能成,那就是魚死網破的局面。
沈輕稚倒是沒想到蕭成煜會如此打算,她面上泛起紅暈,襯托的如花面容更是精緻美麗。
「陛下……」沈輕稚似很是感動。
蕭成煜道:「不過這一次,你做的很好。」
「可臣妾即便準備萬全,還是漏算了她們的急切和狠辣,」沈輕稚道,「若非貴太妃娘娘出手,臣妾宮裡迎紅怕已經進了慎刑司,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沈輕稚聲音里都有些冷了:「迎紅對臣妾忠心不一,自不會屈打成招,但臣妾同她們不一樣,臣妾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
「打她們,就是打臣妾。」
沈輕稚聲音越發冷窒:「陛下,這一次動手的雖是德太妃,但和嬪未必不知情。」
蕭成煜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膝蓋上的手。
她剛用溫帕子擦過手,手上溫溫熱熱的,帶著潮濕的暖意。
「嗯,蔣氏這次討不到便宜。」
沈輕稚這才鬆了口氣:「謝陛下。」
蕭成煜看向她,問:「貴太妃同你說了什麼?」
蕭成煜從不叫貴太妃母妃,以前叫宜妃娘娘,現在叫貴太妃,從無親近的意思。
沈輕稚三言兩語說完了貴太妃的話,這才道:「陛下,臣妾以為,貴太妃是想要通過臣妾同陛下和好。」
蕭成煜仔細思索片刻,才搖了搖頭。
「不,她不是要討好朕,她是想拉攏你,」蕭成煜聲音也冷了下來,「你不知道她什麼性子,在她眼裡,沒有親情,沒有母子情分,也沒有夫妻之誼,在她眼裡只有榮華富貴。」
沈輕稚沒有回話。
蕭成煜輕輕握住她的手,她手上的繭子在他手心輕輕摩擦,很奇特,卻並不讓人覺得討厭。
「她以前可以用美貌來博得寵愛,爭取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她生下了父皇的長子,成了四妃之一,如今她親生的兒子又當了皇帝。」
「可她並沒有當成太后。」
蕭成煜對沈輕稚道:「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關於自己的生母,蕭成煜有諸多不喜,年少時的經歷讓他對這個女人總是充滿警惕,待到現在他繼承大統,成了九五之尊,他對貴太妃也是一樣的態度。
她天生就為自己而活,眼中從來沒有旁人。
但這些話他都只能壓在心底,不能跟任何人說,現在卻不同,他可以跟沈輕稚說了。
不是因為寵愛信賴,只是因為他們兩個是同路人,只有清楚明白彼此之間的意思,才能更好的把路走下去。
這些話說出口,他就覺得渾身都放鬆了下來。
蕭成煜如此說著,突然想起母后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母后告訴他:「你需要有一個人去傾訴你的心情,你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不能一個人擔著。」
「這個人不必多,皇兒,你一生能尋到一人,就比你父皇幸運。」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能有人傾訴的滋味,真的很好,也很妙,讓他沉醉其中,捨不得遠離。
當他把對貴太妃的心思都說給沈輕稚聽後,他只覺得壓在心裡十幾年的大石終於挪開,不再時時刻刻懸在他頭上。
他覺得輕鬆許多。
雖然蕭成煜說話的時候一直沒什麼表情,但沈輕稚卻能從兩個人交握的手上,感受到了他些許心境。
他似乎是釋懷了,又好似有些解脫,總歸不算是壞事。
沈輕稚垂眸聆聽,待他說完,沈輕稚才輕聲開口:「陛下,您這麼一說,那臣妾便明白了。」
「難怪貴太妃娘娘一直說要讓臣妾有什麼事都可以找她,原不是為了臣妾,也不是為了陛下,貴太妃娘娘只是想知道宮裡發生的事。」「她也想讓臣妾求她,只有臣妾有求於她,才會替她辦事。」
蕭成煜眉宇之間緩緩浮上一抹笑意。
這幾日奔波匆忙,他累心又累身,回了宮中又面對數不清的朝臣和奏摺,他從未真正的放鬆過。
雖然不肯承認,先是先帝殯天,後有太后離宮,少時一直悉心教導他,陪伴他一起成長的兩個人都離開了身邊,他覺得心裡也空了一塊。
這種感覺並不明顯,也不能讓他六神無主,但卻就是叫他心中難捱,不甚暢懷。
曾有一刻他覺得自己很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