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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子嗣倒是沒有多出色,除了兩個女兒都嫁給了藩王,剩下的大多資質平平,所幸有他這個首輔壓著,家裡才沒生事端。
錢三喜講得眉飛色舞:「娘娘您有所不知,老大人家中的孫夫人是個好脾氣,從來不欺辱妾室,故而張家幾房妾室都是相互鬥法,整日裡斗得不亦樂乎,她們不光自己斗,下面的子女也跟著斗。」
「莊嬪娘娘的父親張三爺是最得寵的柳姨娘所出,他自己有樣學樣,對結髮妻子毫無尊重,專寵自己的表妹小柳氏,莊嬪娘娘就是小柳氏的孩子。」
沈輕稚都快聽暈了。
她讓人取了紙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終於寫清楚張家這彎彎繞繞。
錢三喜繼續道:「張三爺只是個從六品的員外郎,這還是張二爺早亡,空出來的位置,他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的,卻總想同張大爺爭,可張大爺那官位是自己實實在在靠出來的,是進士出身,他又是嫡長子,在張家誰也越不過他去,之前太后娘娘要給陛下選后妃,看中的其實是張大爺家的嫡長女。」
這事沈輕稚還真不知道,但一聽就很合理。
太后娘娘對陛下可是如珠似寶,估摸著瞧誰都配不上兒子,即便大楚沒那麼森嚴的嫡庶有別,卻絕不可能娶個病秧子進門。
這不是給陛下添晦氣。
錢三喜見她若有所思,便繼續道:「後面的事,老公公其實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卻很清楚一點。」
「原本要入宮的張家大姑娘跟莊嬪娘娘的兄長張九郎一起去了平心書院讀書,而莊嬪娘娘進了宮,成了貴人。」
沈輕稚微微一頓:「也就是說,莊嬪頂替了自己的長姐進宮為妃,甚至還為哥哥討了一個好前程。」
錢三喜笑道:「是的娘娘,老公公也是這麼認為的。」
但這個結論,卻有一個很明顯的疏漏。
沈輕稚垂眸看著手裡剛寫的張家關係摘要,道:「不對,張家送女兒入宮為的是什麼?為的是維持首輔的地位,為的是讓張家更上一層樓,那又如何維繫如何更好?」
錢三喜有些傻了,似乎沒聽懂娘娘的話。
倒是戚小秋若有所思道:「娘娘的意思是,即便要把張家大姑娘換掉,也不應該換成莊嬪娘娘,因為莊嬪娘娘體弱,當不得這個維繫紐帶。」
沈輕稚讚賞地看了她一眼:「是這個道理。」
她點了點摘要,道:「即便兩個柳姨娘吹了枕頭風,把這個潑天富貴掙了來,對於一個體弱多病的女兒來說,這不一定是件好事,若是這位新的莊嬪娘娘剛入宮就病死了,許多事就更說不清,反而成了要命的危機。」
戚小秋眨眨眼睛,她道:「娘娘,究竟送誰入宮,又如何安排家族的事,應當還是看張首輔的意思,也就是說,莊嬪娘娘入宮這件事,是由張首輔首肯的。」
沈輕稚看著她讚許一笑。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送一個明顯活不長的孫女入宮,張節恆在想什麼?太后為何會同意?」
錢三喜左看看又看看,最後嘆了口氣:「娘娘,小的是真笨,真的笨,小的怎麼聽不懂呢?」
沈輕稚瞥他一眼,吃了口茶才道:「別賣乖,你聽得懂,回頭再去同那老公公吃酒,再打聽些別的新聞。」
錢三喜諾了一聲,麻利退了下去。
沈輕稚漱過口,便回了寢殿,舒舒服服躺在床榻上。
戚小秋見她精神著,一點都不困頓,便也坐在腳榻上,同她小聲說話。
「娘娘,張家的事不用急,咱們慢慢打聽,陛下前頭不是還說讓娘娘去看望莊嬪娘娘,我什麼時候下帖子?」
沈輕稚想了想,才道:「後日吧,明日咱們去看一看太妃和公主。」
戚小秋便道好,明個一早就下帖子,然後便退了下去。
留下沈輕稚躺在昏暗的帳子裡,閉目沉思。
若張節恆不是被小妾的枕頭風吹得失去理智,那麼張妙歆的入宮便是他在深思熟慮之後做的決定,如此一來,張家必定有所圖謀。
一個官場沉浮三十載的老臣,絕不可能做出不利判斷,要麼是為自家,要麼是為皇帝,要麼……是兩頭都要顧。
沈輕稚閉上眼睛,思緒漸漸漂浮在漫天的繁星里,不過轉瞬功夫,她就沉入夢鄉中。
臨睡前她想的是,這宮裡宮外的人,倒是都很有意思。
次日沈輕稚醒來,上午就讓戚小秋往壽康宮遞了帖子,宮人回來便道那邊兩位娘娘和公主都得空,請娘娘下午過去。
如此用過了午飯,沈輕稚淺淺睡了兩刻,便悠悠轉醒。
銀鈴過來伺候她洗漱,問:「娘娘,今日準備了月白、淺碧、藕荷色的衫裙,娘娘選那一身?」
沈輕稚一一瞧過,最後選了藕荷色的衫裙,這裙子是新送來的,用的是雲錦的料子,適合早秋的時候穿。
裙擺和大袖上都繡了葡萄蔓藤,看著很有些童趣。
沈輕稚換了衣裳,想著去看望太妃,便用了雙環髻,髮髻上戴了一支紫碧璽如意簪,耳上戴的是子碧璽寶葫蘆耳鐺。
這麼一打扮,立即顯得年輕了兩歲不止,瞧著還是十五六的小姑娘那般嬌俏。
她剛一畫好淡妝,幾個宮人就開始七嘴八舌地誇讚起來。
「娘娘可真美。」
「每日能瞧見娘娘,晚上都能多吃兩碗飯,娘娘跟個仙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