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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輕稚後背都是冷汗,她站在靜室里,焦急等待太醫院正的到來。
因皇后鳳體不和,院正這幾日白日都在坤和宮前殿候診,晚上也有醫女守夜,所以院正剛一得令,轉瞬便來到佛齋里。
他看著晚霞手帕里的鮮血,又去看皇后娘娘的面色,最後沉重地坐在床邊,開始診脈。
沈輕稚此時站在採薇身邊,面上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這一刻,她終於想明白今日的所有事。
什麼祭酒、什麼嫉妒、什麼一時失心瘋都是假的,她們最終的目的就是調虎離山,讓採薇離開蘇瑤華身邊,也讓沈輕稚不能在晚藥時去看望皇后。
因皇后多年病弱,採薇自己就學了些醫,她對於每日的湯藥都會嗅聞並淺嘗,藥方若不換,味道是不會差的。
而沈輕稚心細如髮,她鼻子也很靈,她們兩人若都在佛齋,這藥當真不好送進去,即便送了進去,也大抵進不了皇后的口。
所以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出荒誕戲。
沈輕稚之前就覺得怪異,祭品被換,無論如何都賴不到重病的皇后身上,幕後之人動這個手相當於白忙活,最後不過打罰幾個宮人,罰一罰姑姑們的俸祿,大抵也就罷了。
這事甚至都不會驚起多大波瀾,平平淡淡就會結束。
就如同今日德妃這般,初時還很生氣,但轉瞬便冷淡下來,平平靜靜安排好了後續事宜。
現在看來,這事一點都不重要。
她們只是想調虎離山罷了。
靜室里安靜極了,幾乎到了落針可聞的地步,沈輕稚心裡緊張,手心後背都是汗,剛剛急速奔跑之後的疲乏翻湧上來,讓她整個人都輕微顫抖起來。
採薇偏過頭看了看她,輕輕在她後背拍了拍,低聲道:「我知道。」
採薇也明白了前因後果,明白了這個連環計到底如何。
只是現在明白,卻也已經晚了。
那些人對於什麼名聲,什麼口碑全部在意,她們只想要皇后的命。
皇后死了,朝中沒有太后,那些人還不得反了天,年輕的皇帝又如何彈壓在先帝時德高望重的老臣。
這一樁樁,一件件,皆藏了最狠毒的心思。
沈輕稚深吸口氣,漸漸冷靜下來。
蒼天保佑,只求皇后娘娘平安無事。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細微的喧譁聲。
緊接著,一行人的腳步聲快步往佛齋行來,沈輕稚偏過頭,一個高大的素白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來者正是繼皇帝——蕭成煜。
前朝事忙,又要守靈又要操心國事,蕭成煜這二十幾日幾乎日夜不眠,即便如此她也每隔三五日都會來坤和宮看望皇后。
距離上次看望皇后剛過去三日,沈輕稚見他也隔了三日。
三日不見,蕭成煜身上的冷意更濃了。
他作為皇帝替先帝守孝,裡面要穿龍袍,外面則套孝服,這麼里三層外三層穿著,依舊不顯得臃腫,反而顯得他異常高大魁梧,氣勢森然。
同之前毓慶宮的那個他相比,似還是那般英俊面容,卻又有什麼不同了。
蕭成煜一進來就看到滿臉是汗的沈輕稚,他沒有停下腳步,快步來到床榻邊。
年輕皇帝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在了太醫院正的身上,讓他臉上也漸漸有了一層薄汗。
蕭成煜沒有開口,只安靜等候太醫院正的診治。
片刻之後,周院正鬆開手,轉身沖蕭成煜跪了下去。
「回稟陛下,娘娘身體裡的寒症被寒冰草激發,再度病發。」
只聽咔嚓一聲,蕭成煜手中還沒來得及放下的硃筆被他整個捏碎。
碎裂的竹筆竿扎進他的手心,染紅了他的手。
「怎麼治。」
眾人只聽他冷聲開口。
第39章
蕭成煜嗓子有些啞,不復往日的清亮。
即便作為皇帝,他也一日不能懈怠,反而因為是嫡長子,要比旁人要誠孝。
如今可算是熬到了最後幾日,卻突然聽聞皇后重病的消息,這讓蕭成煜心中火氣一下子就噴薄而出,一路急趕過來,越發麵沉似水。
他這一開口,就能聽出心裡的怒意。
靜室內除了正在伺候皇后的朝雲和晚霞,其餘人等俱跪下,無一人敢答話。
周院正已過不惑之年,因常年在太醫院行走,倒是顯得有些消瘦,足見其壓力之大。
不過這些年來因弘治帝身體不協,他成了宮裡最忙的內官,倒是習慣了皇帝皇后太子娘娘們的訊問。
這會兒聽得蕭成煜發火,他也只是沉默片刻,然後才斟酌著開口:「陛下,娘娘自早年間便得了寒症,此症須得在溫暖如春之處靜養,但娘娘憂心家國天下,一直不得離宮,如此一來病情就拖得有些久了。」
他沒有立即回答蕭成煜,而是重複講述了一下蘇瑤華的病情。
「陛下,如今正值國喪,娘娘悲傷過度,寒症急發,在陛下的口諭之下,臣已經給娘娘用了最頤和的養人方,藥效雖慢但藥力很足,其中有一味熱炙是治療寒症最有效之藥,但此藥不易用多,每一副藥都只得用一錢,長久用下去,積累到一定日月便能好全。」
這藥方不僅沈輕稚看過,蕭成煜也每日都會過目,順便點評一下周院正的治療方向。
蕭成煜站在床榻邊,一邊憂心忡忡看著唇角還殘留鮮血的母親,一邊靜聽太醫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