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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該需要在坤和宮,以孝敬之心替皇后娘娘為大行皇帝守靈。
如此一來,她不僅得了至純至孝的名聲,皇后娘娘名聲也無礙,算是雙贏局面。
思及此,沈輕稚緩緩吐出口氣。
她思緒紛亂,一時間思緒萬千,寢殿裡還算安靜,沈輕稚一直安靜守了一個時辰,才去喚醒戚小秋。
她也不用人伺候,自己躺倒在貴妃榻上,剛一閉上眼便陷入睡夢之中。
夢裡只有鋪天蓋地的白。
這一覺她並未睡實,似只睡了一兩個時辰,她便聽見朝雲的聲音:「小主,卯時正了。」
沈輕稚猛地睜開眼眸,她利落坐起身來,頭上的髮髻都未有絲毫凌亂。
朝雲端了一杯薄荷蜂蜜水,餵她吃了一口,又取來清涼油在她太陽穴處淺淺抹了些,才低聲道:「小主,這一夜娘娘都未醒,採薇姑姑過來看了一回,道娘娘面色好看了些,她讓小主醒來後去明間,得讓小主看一看孝掛。」
沈輕稚點頭,她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眼中只有一片清明。
她穿鞋起身,整了整身上略有些褶皺的素白孝服,然後便輕輕踏進寢殿中。
帳幔之後是皇后娘娘安靜的睡顏,比之昨夜的倉皇痛苦,此刻她似乎已經平靜了。
沈輕稚微微鬆了口氣,快步出了寢殿。
待繞過雅室,一路出了東側殿,她似乎直接從繁花似錦踏入冰天雪地。
天地之間依舊只剩白色。
皇帝殯天是國喪,喪儀規格最高,坤和宮正殿已經掛好白幡,喪布,所有花卉、果缸、香爐全部撤下,多寶閣也被白布蒙住,幾乎看不到任何珍玩。
從明間出來,外面的遊廊、月台都掛好白,就連院中那幾棵高大的梧桐木也掛上了喪布,顯得異常哀喪。
沈輕稚在院中看到了採薇。
採薇忙了一整夜,此刻臉色都有些發青,她眼中通紅,正在對幾個司職宮女叮囑。
「一會兒各宮娘娘小主都要到,藤墊要備足,上面要加一層棉墊,茶要準備冷熱兩種,記得要備好清涼油和凝神丸,晚霞,你去告訴小膳房,讓他們煮兩鍋冰糖綠豆湯,放涼待用。」
沈輕稚遠遠就聽到她聲音嘶啞。
她快步上前,除了採薇以外的幾名司職宮女都沖沈輕稚見禮,這幾人都是老熟人,沈輕稚同她們點頭問好,這才對採薇道:「姑姑,我有話要說。」
採薇忙道:「好,我這就來。」
待兩人回到明間,就看到明間已經布置好了小靈堂,大行皇帝的牌位擺在一堆祭品之間,森然又肅穆。
沈輕稚微微一頓,她同採薇對視一眼,兩人皆沒從正殿明間而入,而是拐了一下,從東配殿拐入風廊,進入皇后寢宮前的花廳。
這一處倒是沒有外人。
沈輕稚站定後才開口:「姑姑,您得歇一歇,巳時就要開始守靈,到時候各宮娘娘小主一到,姑姑又歇息不得,我剛才粗略看了看,宮中喪儀已經齊備,並無不妥。」
採薇嘆了口氣,她一口喝了半壺茶,這才道:「喪儀事馬虎不得,這一熬就要二十七日,坤和宮還得擺小靈堂讓各宮娘娘小主過來守靈,輕易馬虎不得。」
除去四妃、九嬪,昭儀、婕妤和下三位小主都要在坤和宮替先帝守靈。
弘治帝後宮人數不多,除了四妃和一位嬪娘娘,下面僅有兩位昭儀一位婕妤,下三位的小主也只有六人,都是早年潛邸時的侍寢宮女,他們是不能去正陽殿給大行皇帝守靈的,只能來坤和宮的小靈堂守靈。
皇后身體已經這樣,再弄一堆人在坤和宮哭哭啼啼,這病又如何養得好。
沈輕稚明白自己過來侍疾,就是為了讓皇后修養身體,因此倒也不敢馬虎,直接對採薇道:「姑姑,依我看不如請娘娘挪去後殿佛齋靜養,如何?」
採薇微微蹙起眉頭,她思索片刻,面容上的緊繃這才鬆開。
「倒是個好法子,否則每個小主來了坤和宮,都要先拜見皇后娘娘,又何談靜養。」
沈輕稚點頭,低聲道:「姑姑放心,我會一起勸娘娘的。」
採薇這就要起身去吩咐收拾佛齋,她剛一起身,緊接著就是一陣頭暈目眩,若非沈輕稚眼疾手快扶住她,她恐怕就要摔倒在地。
「姑姑!」
花廳就在寢殿之外,沈輕稚都不敢大聲驚呼。
採薇擺了擺手,站在那閉了好一會兒眼,這才苦笑道:「老了,不中用了。」
沈輕稚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又親自餵她吃了一碗茶,這才道:「姑姑,我可去安排佛齋。」
採薇沒有猶豫,她點了點頭,緩過神來才開口。
「你去尋小膳房尋沐芳,讓她操持佛齋,眼下只她還在坤和宮。」
皇后是後宮之主,宮中上下都要服喪,所有宮室都要統一調令,這會兒另外的三個姑姑,一個去了尚宮局,一個在御膳房,還有一個在前頭正陽殿,喪儀絲毫不能馬虎。
就連紅芹也去了正陽殿,她要負責的是外命婦入宮哭靈事宜,坤和宮實際沒剩下幾個人。
沈輕稚當即便道:「姑姑,你去貴妃榻上睡一會兒,小秋和朝雲都在,你放心,佛齋我一定安排好。」
她本就年輕,今歲不過十八,加之素麵朝天,一身孝服,更襯得小臉潔白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