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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輕稚微微一頓,她反應極快,隨即便道:「那時候年紀那么小,又有管事公公教導,誰也不敢到處亂跑的,即便上了馬車,也只敢偷偷看上一眼,可這麼多年過去,臣妾已經忘記的差不多了。」
她進宮這些年,跟付思悅不是同一宮,但兩人休假時經常在一起,她旁敲側擊,問了問雨花淀的情形。
這些情形她努力背誦下來,如今隨口就可以說出一篇文章。
「不過臣妾至今還記得,當年在家鄉時,每逢春末夏初,隨著一場又一場的夏雨落下,雨花淀里的藕花就開成了片,粉白的大朵藕花在荷塘里沉沉浮浮,下面碧綠的荷葉田田悠悠,晃進每個人心裡去。」
方才是沈輕稚認真聽蕭成煜說話,現在則是蕭成煜認真聽沈輕稚回憶。
沈輕稚靠在琉璃窗邊的雕花台上,一手托著粉腮,一手輕輕打著團扇,眼眸里有著淺淺的惆悵和回憶。
細碎的光兒鑽進窗楞里,落在美人卷翹的睫毛上。
沈輕稚唇邊有不甚明顯的梨渦,此刻她唇角微揚,讓那光影恰好打在梨渦上。
蕭成煜看著她,突然明白明眸善睞是什麼意思。
沈輕稚沖他笑,道:「我家鄉的粉藕最好吃了,拿它跟四粒紅一起燉小排,燉出來的排骨湯紅彤彤,還有一絲甜味。」
沈輕稚如此說著,眸色微閃,臉上又揚起一抹難以忘懷。
「可是臣妾哪裡有這整日裡吃排骨湯的命呢,也就是離開榮恩堂那一日,嬤嬤念著到底養了我們十幾年,自己掏錢做了一大鍋。」
沈輕稚垂下眼眸,似乎是不想讓蕭成煜看到自己眼眸中的落寞和懷念。
「所以盛京的車水馬龍臣妾都沒怎麼記住,只那一鍋蓮藕花生排骨湯,後來翻來覆去同一起入宮的姐妹念叨,至今還很懷念這個味。」
沈輕稚的聲音好輕,猶如剛剛飄落的羽毛,落在蕭成煜心上。
蕭成煜看著她,突然道:「御膳房又不是不能做。」
沈輕稚抬頭,看著蕭成煜,沖他眨了眨眼。
「陛下,可到底不是當年那個滋味了。」
她說完,又似乎是覺得自己說得太過沉重,忙展露其笑顏來,對蕭成煜道:「陛下,當年博士們寫的名錄,可否讓臣妾看看?」
蕭成煜嗯了一聲,這才回過神,道:「這畫宮廷造辦處仿過兩次,其中一幅剛剛畫完,比這真品還清晰一些,回頭讓造辦處送去你宮裡,放到對面的東側殿收好,你若想看,就配著名錄看,這圖能看上一兩個月。」
對於閒暇時光充足的沈娘娘來說,一兩個月可太好了。
沈輕稚眼睛一亮,仰頭看向蕭成煜:「陛下真好,當真要賞我?」
蕭成煜難得覺得臉上一紅,他輕咳一聲:「仿品罷了。」
這一幅圖展開足有一丈,又是極為精細的工筆畫,即便是造辦處的大家,模仿起來也要一年半載,蕭成煜之所以會讓臨摹,就是怕這古畫褪色,即便保存精細,也難免時間的鞭撻。
沈輕稚喜笑顏開,眼裡那點傷感也不復存在:「那臣妾就厚顏笑納了,這圖臣妾當真喜愛。」
見她又同往日一般高興起來,蕭成煜不知為何,竟是鬆了口氣。
他道:「今日去看望柔佳,如何?」
沈輕稚這才想起政事,她陪著蕭成煜在月台前落座,俯瞰著梅林和游心池,看著翠竹和青柏,心中逐漸平靜下來。
她細細同蕭成煜降了柔佳公主和賢太妃那邊的境況,待說到柔佳公主竟會撒嬌賣乖的時候,蕭成煜不由笑出聲來。
他那雙冷酷的鳳眸也跟著柔和下來,眉眼微彎,唇角輕揚,好似冬雪融化,春回大地。
沈輕稚很是滿足地欣賞了一番美人笑顏,才輕咳一聲道:「陛下怎麼還要笑話公主,她還是孩子呢。」
蕭成煜笑著說:「這丫頭小時候就可聰明,經常從父皇那裡要這要那,現如今倒是變本加厲,會談條件了。」
這麼聽來,兩兄妹的感情倒是不錯。
沈輕稚道:「公主想要有玩伴,陪她一起讀書,陪她一起騎馬射箭,她一個人在壽康宮到底是寂寞了。」
蕭成煜點頭:「朕知道了,等九月末回來,再讓她去讀書。」
思及此,蕭成煜突然又笑了。
「小丫頭還是太單純,不知道上書房是什麼地方,」蕭成煜笑道,「她去了可就知道,確實是好玩的,但也確實要努力刻苦,否則就要每天被先生點名。」
宮裡的孩子都要強,自來也都要臉,他們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也要代表母親的尊榮,代表母族的地位。
若是不好好學習,整日裡被先生點名,再鬧到皇帝跟前,實在很是丟人。
沈輕稚倒是沒有過這種經驗,她從家裡時就是最好的,先生對她從來都只有誇獎,她成了別人學習的榜樣。
聽到蕭成煜這話,沈輕稚忍不住逗他:「那陛下呢?陛下可被點過名兒?」
蕭成煜掃他一眼,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她滑嫩嫩的臉蛋。
「怎麼會,」蕭成煜非常冷傲,「朕是什麼人,怎麼會被點名,朕當年可是被所有太傅一起誇讚的。」
沈輕稚見他那得意眉眼,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哄他:「好好好,陛下最厲害了。」
兩人玩笑了一會兒,沈輕稚才說:「陛下,淑太妃娘娘倒是給臣妾講了個新聞,臣妾便隨口說給陛下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