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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樓取了花來,捧著一大束奼紫嫣紅的鮮嫩花朵上了樓,眉眼之間門笑意盈盈,似有無邊的春意。
侍書不經意間門看了她一眼,擦桌的手微微一頓,轉身認真打量沈輕稚。
當年沈輕稚來坤和宮的時候不過十四歲,便她當真是個美人胚子,也因為年少稚嫩,少了幾分風情。
這幾年,她一日大過一日,眉眼長開,身量拔高,纖細的腰肢似是不盈一握,行走之間門皆是娉婷綺麗。
她整個人猶如含苞待放的花,漸漸綻放出屬於她一個人的光彩。
如今再看她,身上再無年少時的青澀,反而多了幾分徜徉書海後的雅致。
柳葉眉、桃花眼、花瓣唇,她便是從不濃妝艷抹,平日裡只素淨一張臉,卻依舊美得讓人心驚動魄。
侍書入宮十幾年光景,什麼樣的美人沒看過?便是宜妃那樣嫵媚入骨的,似乎也就那個樣子。
沈輕稚是美,但同旁人的美是不同的。
她一貫沉穩、端莊,行事做派異常老練,便是皇后娘娘也曾誇過她少年老成,並非凡俗之人。
侍書想了想,大約她的美不只是皮相。
美人在骨不在皮,但沈輕稚的皮骨卻都很美。
侍書這麼一想,不由發起呆來,直到沈輕稚來到她面前,她還在出神。
「侍書姐姐,想什麼呢?」
侍書回過神來,淡淡道:「我在想,這花都沒有你美。」
這麼多年,沈輕稚也知道侍書就是這般的清淡脾氣,她人長得富態,但平日裡表情很少,少了幾分喜慶滑稽,倒是多了些許的泰然自若。
「姐姐打趣我。」沈輕稚頓了頓,又笑了。
真難得,侍書也會打趣人。
侍書沒再多言,兩個人妝點好今日的書房,把花插、博山爐、盆景都擺好,這才一起下了樓。
她們剛下樓,去歲剛分來的小宮女墜兒就道:「侍書姐姐、輕稚姐姐,剛前頭的朝雲姐姐來說,娘娘想看王世版的《珍珠淚》讓姐姐們送了去。」
侍書就說:「輕稚去一趟吧。」
沈輕稚福了福,她直接進了專放話本那一間門書庫,連看都不用看,直接拐入第三排書架前,在上數第二行抬手取了五本書。
珍珠淚宮中一共藏有四個版本,還有一個是坊間門刊印的弘治印本,沈輕稚全部都取了來。
她把書放入盒中,王世版的自然放在最上面,捧著錦盒出來同侍書道別,便穿過迴廊,往前面的正殿行去。
待她來到正殿門口,抬頭就瞧見了老熟人。
「朝雲姐姐安好。」
當年紅芹身邊的幾個大宮女,朝雲調入坤和宮,成為司職宮女,晚霞則去了尚宮局,紅芹身邊現在的一等宮女是付思悅和余茵茵。
朝雲瞧見她,就笑著說:「就知道是你來。」
往常選擇這一類話本書冊,都是沈輕稚來送,其中許多書她都看過,可以陪著皇后娘娘點評一番,經史子集類的則由侍書來送。
經史子集一類,沈輕稚其實都學過,以前還被先生表揚,說她頗有慧根,只從未對外人講明罷了。
沈輕稚同朝雲寒暄幾句,便輕著腳步往寢殿裡行去。
近年來,因皇后鳳體不協,坤和宮專設了一個小藥房,每日都要給皇后娘娘侍奉湯藥。
今日湯藥剛進完,寢殿裡除了沉水香的味道,還有殘餘的苦澀藥味。
並不算難聞,但也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沈輕稚一路穿過小花廳、雅欣堂,又從寢殿外的小書房走過,最後來到掛滿青白玉珠的香雲紗帳幔外。
「奴婢給娘娘請安,《珍珠淚》送到。」沈輕稚微微躬身,輕聲細語道。
裡面立即傳來採薇溫和的嗓音:「是輕稚吧,快進來。」
沈輕稚的腳下更輕了,她一腳踏入殿中,腳下是團花牡丹春雨的羊毛地毯,又軟又綿,好似踩在棉花上。
沈輕稚繞過四季春色座屏,打眼就瞧見皇后斜靠在窗邊的貴妃榻上,明明已經是深春時節,她身上還蓋著錦被,面色也顯得格外蒼白。
她這是寒症。
沈輕稚快步上前,雙手往前一托,屈膝福禮:「給娘娘請安,娘娘大吉。」
三年過去,此時的蘇瑤華看上去單薄了許多,或許因為病中,她倒是瞧不出年歲漸長,卻到底很是疲憊。
蘇瑤華看著眼前這個明媚的少女,就連心情也隨之開闊起來:「坐吧。」
沈輕稚忙自己去取了繡墩,只微微擦了個邊,端端正正坐在蘇瑤華膝邊,輕輕給她捶腿。
皇后身上都沒多少肉了。
雖說只是個認識了三載的人,且主僕有別,但沈輕稚見她行將就木,心中多少也有些酸澀。
到底物傷其類。
她一邊捶腿,一邊看採薇把書翻開,拿給蘇瑤華讀。
蘇瑤華便慢慢看起來。
一時間門,寢殿裡只有沈輕稚手上輕微的聲音。
皇后沒讓她忙太久,也不過就一刻工夫,她便道:「好了,哪裡用你來伺候這個。」
沈輕稚便笑著鬆開手,道:「難得今日能來伺候娘娘,奴婢自然要好好表現,好從娘娘這裡討個賞。」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沈輕稚現在已經爐火純青。
她並不覺得伺候人、巴結人有什麼不好,一個人是什麼身份,就得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