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她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在太過單純,單純到沈輕稚也忍不住端詳她面容。
這個毫不起眼的姑娘,這一刻面容卻似有著光輝。
沈輕稚指了指明間內的椅子,讓她自己搬來坐下,然後才說:「媛兒,對於她們來說,以後的娘娘們是她無法觸碰的,亦或者現在的她們觸碰不著,但我……亦或者你,她們卻可以夠得著,踩得到。」
「你問她們圖什麼,圖的就是讓我方寸大亂,讓我無法舒舒坦坦過日子,若是如此,我是否會心生退意,是否會同純卉嬤嬤,亦或者以後面見太子殿下的時候沒完沒了訴苦?」
趙媛兒安靜聽著沈輕稚的話,有的地方她聽不明白,有的地方卻一瞬便聽懂。
「他們不想讓姐姐得寵?」
沈輕稚頓了頓,微嘆一聲:「也可以這麼說,但根源是,我根本尚未侍寢,太子殿下或許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所以……她們的這番手段,著實有些著急。」
「當然,即便我得寵,她們的手段也不夠瞧。」
「因為她們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不知道我根本不會為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難過傷心,更不會為此到處哭訴。」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沈輕稚道,「看來,光學四書五經不夠,她們啊,應當學學孫子兵法。」
最後這一句,直接把趙媛兒說蒙了。
不過這姑娘雖說唯唯諾諾,害羞膽怯,卻也有個優點,她聽不懂的就聽不懂,不會刨根問底,她只會在她聽懂的問題上詢問。
「可這是錯誤的,」趙媛兒輕輕開口,「無論怎麼樣,欺負別人都是不對的。」
沈輕稚聽到這話,呆愣片刻,突然笑出聲來。
她的聲音輕靈,在這小院子裡迴蕩,竟是引得趙媛兒也跟她一起笑起來。
「姐姐,我說錯了嗎?」
沈輕稚放下手中的繡繃,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不,你說的很對。」
趙媛兒被她肯定一句,似乎吃了蜜一樣,笑得眼睛都瞧不見了。
沈輕稚不是冷心人,見她如此,也跟著她一起笑起來。
兩個人莫名笑了一會兒,沈輕稚才道:「這春景苑,有些人已經離開皇后娘娘太久,久到自以為是的地步,久到以為以前十幾年的主僕情分會一直在,原是皇后娘娘給了她一個最好的養老地,若是如此下去,倒是被她弄成了自己的桃花源。」
沈輕稚說的便是純卉。
李大山和朱興海敢如此陽奉陰違,一個是因王夏音給了好處,亦或者承諾了什麼以後,另一個則是純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要看看她們自己要如何行事。
她自覺是在替皇后娘娘瞧看人,卻忘記了,沈輕稚跟趙媛兒同那三個宮女不同,她們兩人是皇后親自選出並讓在坤和宮聽訓過的,皇后選出來的人,親自教導過,還用你一個嬤嬤再管教?
她此舉不是打沈輕稚的臉面,是在倚老賣老,讓皇后娘娘不痛快。
所以,沈輕稚才說她自以為是。
她在這春景園裡作威作福,拿捏那些侍寢宮女和宮人們訴苦無門,肆意妄為多年,這才有了今日這般得意忘形。
整個春景苑中,無論如何,李大山和朱興海肯定是純卉親自選出來的,這兩個若非她的人,也不能在春景苑中興風作浪,也正因此,上行下效,看公公們都敢給沈輕稚沒臉,那旁的宮女黃門自是不敢如何親近。
他們便也只能冷著,淡著,陰奉陽違著。
一個人還好說,若是一整個春景苑的宮人都如何,能叫沈輕稚的日子難受死。
一日三餐不濟,茶水點心沒有,衣裳洗不乾淨,院落髒亂不堪,若是再偷偷做些髒事,那簡直可以讓沈輕稚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她若是傻了吧唧去尋純卉申訴,恐怕還會被純卉說要多思多想,宮裡便就如此,她若是應付不來,便只能忍著。
沈輕稚當然不會去尋純卉,她也不想忍,總要給這些人一個教訓,才讓他們知道做事要動腦子。
沈輕稚手裡擺弄著已經繡出一半山峰的繡繃,對滿臉迷茫的趙媛兒道:「你啊,每日就好好聽講,幾位女先生都是大儒,能得她們教導,聽一聽教音,才是我們在這春景苑的益處。」
趙媛兒使勁點頭:「是,我知道的,我會好好聽講。」
沈輕稚看向她,倒是問:「媛兒,你為何要來做侍寢宮女?」
以趙媛兒的性子,她一看就不是能跟人爭寵的人,甚至沈輕稚覺得她可能還會懼怕蕭成煜,畢竟蕭成煜看上去跟冰塊似的,年輕小姑娘大抵都會害怕。
趙媛兒微微一頓,她想了想才道:「一開始是沐芳姑姑看中我的,她問我願不願意,我說不願意。」
趙媛兒低下頭,很緩慢才說了一句:「我確實怕,也知道自己沒這福氣,別一個弄不好榮華富貴沒享到,還得罪了貴人,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真不錯,竟學會了這一句成語。
趙媛兒垂下眼眸,看著自己纖細卻骨節粗大的手指,低低道:「可這事不知叫誰知道了,以前跟我要好的姐妹,同我一起當差的宮人們就都開始疏遠我,因著我一貫嘴拙,她們就整日裡陰陽怪氣,當著我的面說我壞話。」
「那時候我想,既然如此,就當這個侍寢宮女算了,等我當上了侍寢宮女,她們是不是就不敢說我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