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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芳便不再看她。
她轉頭看向沈輕稚:「明日早些過來,有的要忙。」
說完她便利落走了,紅芹掃了一眼愣神的宮女們:「愣著做什麼,不許偷懶。」
待到晚上回了儲秀宮,沈輕稚跟付思悅去打了兩盆熱水回來泡腳,付思悅才道:「今日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可看出了什麼?」
沈輕稚動了動水盆里的腳丫,問她:「當時紅芹姑姑問你的是什麼?」
付思悅想了想說:「也是問我是否識字,還問我是否會刺繡,旁的就沒多說什麼。」
沈輕稚便頷首道:「正是如此,看兩個姑姑的意思,殊音齋去歲便缺人,正好咱們入了宮,可以從新宮女中選人。」
但也不是只要識字的就行的。
樣貌德行都得過關,才能送到皇后娘娘的書房裡。
沈輕稚輕聲道:「你記得前幾日,落大雪那一日發生的事,當時我覺得不太合理,仿佛整件事都是為了栽贓咱們,讓咱們在紅芹姑姑那裡失去信任,但動手的人卻似乎也立即得不到什麼好處。」
付思悅道:「是啊,吃力不討好,也不知道為了什麼。」
沈輕稚篤定道:「為了這個差事。」
「什麼?」付思悅一愣,「她們是如何知道的?」
一直到今日,沐芳出現在廂房,沈輕稚跟她才知道有這麼一個好差事。
沈輕稚道:「既然去歲就有這個空缺,姑姑們肯定提前便開始選人,有那等聰明的,自然能從話語中揣摩出端倪,而且……」
「而且,背後坑害咱們倆的人,大抵認為紅芹姑姑更喜歡咱們,以為這個差事要看紅芹姑姑的意願,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若是紅芹不喜歡她們,那麼這個差事便會輪替到下一個人身上。
會是誰呢?
兩個人對視一眼,一起做了一個口型:林盼。
動手的人,一定是最終的既得利益者。
付思悅長長嘆了口氣:「我都沒有打聽出來的消息,她是如何知道的?」
她有些懊惱,又有些不愉,總覺得自己的能力被人看輕。
沈輕稚也被她的話說愣了,半晌才若有所思道:「或許,是有人點醒她。」
這只是個猜測而已。
兩個小姑娘小聲探討了幾句,發現自己真的分析不出什麼來,便也不再說這個事。
燙完了腳,付思悅陪著她收拾好包袱,臉上露出幾分不舍:「以後咱們就不住在一處了。」
她跟沈輕稚以前是一個村的,只不過一個是榮恩堂的孤兒,一個是父母俱全的孩子,平日裡說不上一句話,也對彼此不怎麼了解。
誰料她父母相繼過世,兄嫂不願意多養她幾年吃白飯,兩個人這才機緣巧合在宮中相見。
少時沒有成為玩伴,在陌生的宮闈中相認,卻漸漸成了好友。
沈輕稚知道,她們對彼此的這種依賴,更多的源自於孤立無援的恐懼,但兩個人都是心思純潔的好人,所以這份依賴中沒有夾雜任何利用和功利。
對於她要去殊音齋當差,付思悅心裡只有高興和不舍。
沈輕稚其實也有點不舍,身邊有個可以信任的人,在儲秀宮的日子也平和安穩,在她內心深處,確實有那麼些許的眷戀。
但……只有些許而已。
現在有一條更好的路,她必然要果斷走上去,不能回頭,也不會回頭。
沈輕稚認真道:「我也捨不得你,既然有這個機會,我便要去試一試的。思悅,你一個人留在儲秀宮,一定要更小心,若是真有事,便去找紅芹姑姑,她定不會太過偏頗。」
付思悅點點頭,她眼眶發紅,只從喉嚨里憋出來一個「嗯」。
沈輕稚拍了拍她的肩,兩個人安靜了一會兒,付思悅便紅著眼睛沖她笑:「只隔了一條宮巷,怎麼就弄得生離死別似的,以後月休了我們再一塊說話。」
「好,一言為定。」沈輕稚笑了。
沈輕稚的東西很少,一會兒便收拾完了,她跟付思悅一起躺下,蓋上還算厚實的棉被。
屋裡點了灰炭,已經只剩最後的餘燼,煙不多,不會嗆得人喘不上氣,卻也並不算好聞。
沈輕稚迷迷糊糊,即將睡著的時候,聽到付思悅道:「輕稚,你會前程似錦的。」
沈輕稚睜開眼睛,看著眼前模糊的帳幔,道:「你也會的。」
兩個人安然入眠。
待到次日清晨,沈輕稚比往常起得都要早,她輕手輕腳穿好衣裳,便出了房門。
她沒有同付思悅道別,也沒必要道別,她背著包袱,先去了紅芹廂房門口。
「姑姑,」沈輕稚沒有敲門,「姑姑,輕稚謝您照顧,往後定會好好當差,伺候好娘娘,不辜負姑姑一片心意。」
倘若紅芹有那麼一丁點,信了大雪日那一出「鬧劇」,對沈輕稚的性格和脾氣產生懷疑,即便她是這一批宮女中唯一適合的人選,紅芹也不可能還會選她。
既然選了,就說明紅芹對她人品的信任。
沈輕稚也不管紅芹到底聽沒聽到,話說完,她便快步離開了儲秀宮。
此時剛卯時初刻,宮中還一片漆黑,只有掃街打水的雜役黃門在宮巷裡忙碌。
沈輕稚腳步輕快,在沉默幽暗的宮巷裡快步穿梭,不過一刻便來到了坤和宮的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