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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許久沒有吃過酒了。
若非今日高興,她也不會吃這麼多酒,把自己吃醉了。
但一醉酒,那些堆積在心裡的埋怨和悲傷,就會如同潮水一般湧上心頭,徘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採薇輕輕拍著皇后的後背,聲音越發溫柔:「再說,娘娘還有大殿下,無論如何,大殿下都是向著娘娘的。」
蕭成煜是很懂事的,別看才剛束髮,但應該如何做,應該向著誰,他心裡很清楚。
蘇瑤華低頭擦了擦眼淚,輕輕說:「可他也會對馮覓兒心軟。」
採薇就說:「宜妃娘娘是大殿下的生母,若大殿下被皇后養育便不理生母,到底顯得太過薄情,朝野內外,會是什麼名聲?娘娘又會背什麼樣的罵名?」
她輕聲細語安慰:「大殿下每次都很有分寸,既不會讓她得逞,也會讓陛下心疼娘娘,他已經做得很好了。」
蘇瑤華深深嘆了口氣:「他也可憐。」
一宮之內,怕只他有兩個母親。
旁的皇子公主雖也叫她母后,到底還是記名在自己的生母名下,總歸心裡更向著生母。
這麼一說,蘇瑤華便漸漸從那些悲春傷秋的小女兒情態里掙脫出來。
「說到底,盼著別人心軟,期待旁人的憐憫和好心,都沒有用處,」蘇瑤華神色微冷,堅定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太子之位。「
「德妃的二哥正擔著左都御史的要職,陛下要整頓吏治,就要重用他,且蔣家歷來便是清溪世家門閥,學生遍布天下,在朝中黨羽眾多,可謂是人多勢眾。」
蘇瑤華出身一等護國公蘇氏,祖上蹭跟隨高祖皇帝征戰大楚天下,其後嗣子孫皆忠君愛國,驍勇善戰,文臣武將輩出,一直到蘇瑤華父親這一代,也一直是一等護國公,從未有過奪爵降等。
蘇瑤華被選為太子妃,正是因為其蘇家嫡出長女的身份。
而德妃當年被選為太子側妃,也因其出身蔣氏。
以至於後來的淑妃、宜妃、安嬪、和嬪等,大抵都是因為皇帝恩寵才有的位份,同她跟德妃是不同的。
蘇瑤華一直最提防的就是德妃。
採薇道:「娘娘,若是陛下當真那麼看重德妃娘娘,也不會等大殿下三歲上才讓德妃娘娘誕育二殿下,他這是在讓娘娘放心。」
確實,弘治帝還是更在乎皇后的,若非如此,大皇子就不是大皇子,早就是三皇子了。
但三歲在皇家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亦或者弘治帝根本就沒有什麼等上三載的想法,如今這般結局,不過是德妃運氣不好罷了。
蘇瑤華這會兒已經擦乾眼淚,淡淡道:「他只是不想讓後宮生亂,後宮能短暫平安穩固,就是皇后位穩,嫡長子位穩,前朝便能安穩,百姓才會心安。」
頓了頓,皇后又道:「先不提這些,長淵還在寒古鎮?」
採薇便答:「是,三爺還在藩鎮,今歲他上表回京,陛下未應允,也未派新的參將過去協助。」
近來大夏動作頻繁,邊關諸鎮都開始調兵遣將,抵禦大夏的騷擾,蘇瑤華的三弟兩年前就已經調去寒古鎮,兩年中一直帥兵鎮守邊關。
大楚的邊疆統領三年一換,蘇長淵提前至年關申請回京,是最穩妥的。
無奈弘治帝沒有下旨允諾,他只是鼓勵了一番,說他實在辛苦,讓他好好為國盡忠。
蘇長淵就只好繼續留在寒古鎮了。
他不回來,於皇后來說是好事,於姐姐來說卻時刻都要提心弔膽。
蔣氏再怎麼桃李滿天下,畢竟沒有能摸到虎符,到底不如蘇氏有底氣。
蘇瑤華沉默片刻,終是嘆了口氣:「今日你看煜兒的生辰辦得熱鬧非凡,可人人都藏著心思,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她身體不好,一直勞心勞力的弘治帝身體更差,到了去歲年根,一場小風寒一月都沒好,朝廷上下都很緊張。
後宮之中,若非進了百十來個年輕的小宮女,添了些喜慶氣,氣氛怕是比朝中還要緊繃。
採薇卻說:「大抵用不了多久了。」
今日蕭成煜生辰,來的皆是命婦臣婦,其中有幾位是上書房太傅、教授等的夫人,把蕭成煜狠狠誇了一通。
她們誇讚的時候,恰好是弘治帝過來受兒子拜謝養育之恩的時候,時機拿捏得極為巧妙。
採薇眼眸里閃過些許笑意:「娘娘當時你在吃茶,沒見到德妃娘娘的臉色,難看得不成樣子。」
蘇瑤華聽到旁人誇獎兒子,忍不住笑了。
她的笑聲從書房裡傳出來,讓躲在雅室的沈輕稚鬆了口氣。
看來,這位皇后娘娘,也是相當清醒的人。
男人的心,哪裡有兒子的皇位重要?
蘇瑤華道:「看來,我得讓這件事儘快成為定局,採薇,你去把弘治五年我寫的那一匣子信箋取來。」
採薇沒有遲疑,她取下腰間的鑰匙,打開書房最里側書櫃最下面的櫃門,從裡面取出一個已經落了一層灰的錦盒。
錦盒上繡了花好月圓,只是因十幾年過去,上面的金絲銀線已經黯淡無光。
她用帕子擦乾淨錦盒上的灰塵,端端正正放到蘇瑤華面前:「娘娘,這是……」
蘇瑤華道:「這是當年我給小寶寫的信,這些年過去,還是很想念他們。」
蘇瑤華的聲音包含懷念、不舍和心痛,更多的卻是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