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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著硃筆的手微微一頓,看了折盒裡剩下的一半摺子,難得猶豫了。年九福見這樣子,再接再厲:「陛下,太醫也說了,陛下得好好保養,多睡些時候,這樣才能早日龍體康健。」
「娘娘可是擔心您呢。」
蕭成煜仿佛沒聽見一般,卻繼續落了筆,似乎根本不管什么娘娘太醫的,一定要把奏摺批完。
年九福心中直嘆氣,怎麼就這麼喜歡看摺子,那摺子上都是廢話,有什麼好看的?
他心裡這麼想,嘴上可不敢說,只能苦兮兮站在邊上,生怕他又熬一夜。
不過就在年九福胡思亂想的時候,蕭成煜最後落了一筆,把那摺子隨手往桌上一扔,抬眸看了年九福一眼。
年九福小腿一哆嗦,險些沒跪遞上去。
兩個人沉默對視片刻,蕭成煜才皺眉道:「把藥給朕。」
年九福:「哦哦。」
蕭成煜吃藥可不墨跡,他一口把藥都喝下肚去,末了用薄荷水舒了口氣,就算吃完了藥。
年九福小心翼翼問:「那陛下,不如就早些安置吧。」
蕭成煜看了一眼窗邊的沙漏,沙漏里的時間標刻即將來到戌時正。
細碎的沙子在裡面簌簌作響,被明亮的宮燈照耀得流光溢彩。
蕭成煜嘆了口氣,想起下午時沈輕稚輕聲細語,軟語勸誡,他到底沒有再拿起硃筆。
「就寢吧。」蕭成煜起身,果斷離開了御書房。
年九福興高采烈跟在他身後,心裡念叨:阿彌陀佛,還是昭儀娘娘能顯靈。
於是到了第一日,沈輕稚就又被請去了乾元宮。
今日是小多子親自來請的,還帶了暖轎來,不過沈輕稚想自己走一走,便沒坐暖轎。
她換了一身水紅的衫裙,臉上略施粉黛,走在秋日的陽光下,就如同剛剛綻放的海棠,繽紛多姿,綺麗多情。
小多子跟在她身後,笑著說:「陛下可是惦記娘娘呢,大伴一說要請娘娘過去用晚膳,陛下就說不如這會兒就過去,這時候日頭好,還能吹吹風。」
這一句話看似簡單,但沈輕稚卻一聽就明白了。
這肯定是年九福伺候不了病中的頑固帝王,請了她過去救急。
沈輕稚瞥了小多子一眼,道:「多公公,今日本宮去了,自會好好勸解陛下,年大伴可也不能忘了本宮這一趟奔波。」
小多子立即滿臉堆笑:「娘娘說的是,大伴心裡都明白的。」
沈輕稚這才輕哼了一聲,閒庭信步地去了乾元宮。
蕭成煜今日上了小朝,因為實在精神不濟,病體未愈,所並未如何耽擱,只略安排了文淵閣的差事就散了朝。
回到御書房,蕭成煜又召見了幾名臣公,午膳倒是乖乖吃了藥,不過下午只睡了一會兒就強撐著醒來了。
沈輕稚到的時候他依舊在御書房奮筆疾書。
沈輕稚有時候都覺得他這個人很奇怪,就跟厲銘浩那般,沒當皇帝前也是夙興夜寐,事必躬親,這一當皇帝立即就泄了氣,早些年若非權柄沒有完全握在手裡,估摸著他都不會去上朝。
哪裡像蕭成煜這般,前朝雖不算穩定,但他到底是先帝親自選出來的太子,是以太子的身份,握著先帝的遺昭登基的。
他的身份和地位都完美無缺。
即便如此,他當上皇帝以後也從不懈怠,沈輕稚總覺得他每次去景玉宮,都是為了正事去,同她纏綿一夜只是順便為之。
想到這裡,沈輕稚不自覺便笑出了聲。
蕭成煜抬起頭,入目便是她巧笑倩兮的眉眼。
他的面色一下子便放鬆下來,啞著嗓子道:「你怎麼來了?」
沈輕稚便來到他身邊,先是看了看桌上的茶壺,見裡面泡了一壺胖大海,便給他倒了一碗。
蕭成煜喝著茶,聽沈輕稚說:「怕陛下不好好吃藥,只能再來看一看。」
蕭成煜聽罷,面上似是不為所動,他道:「朕怎麼會同孩子那般。」
沈輕稚又給他倒了杯茶,沒接他的話,只是看向年九福:「年大伴,還是讓御茶膳房給陛下準備一盅川貝枇杷羹,讓陛下潤潤嗓子。」
年九福微一鞠躬,立即便退了下去。
內書房一下子便只剩下兩人。
蕭成煜身上睏乏難受,眼見她來,便也不繼續難為自己,他起身陪著她坐到了羅漢床邊。
沈輕稚看著他一臉倦容,終於還是問:「陛下,您為何這麼勤勉?」
蕭成煜偏過頭,淡然看著她。
沈輕稚眨眨眼睛,聲音也透著輕快,似乎沒說什麼要命的話。
「您已經成了皇帝,已經九五之尊,富甲四海,為何還要這麼辛苦?」
第49章
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呢?
從沒有人問過蕭成煜這個問題,即便有人心裡有疑問,也不會直白同他開口。
這宮裡,唯一能問他的怕也只有太后和沈輕稚了。
不過如今太后不在宮中,不知道自己兒子是如何夙興夜寐,點燈熬油,自然就只能由沈輕稚來問了。
蕭成煜沉默許久,久到沈輕稚都以為他不會回答,正要找些別的話題打圓場,他才突然開口:「因為可以得償所願?」
沈輕稚微微一愣。
蕭成煜看著她,眉宇之間的嚴肅逐漸剝落,只剩下滿目的鬥志昂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