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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勉強吃了顆清心丸,想著再熬兩日便能休息,到底還是精神些許,早早去佛齋看望皇后。
她如此誠孝,蘇瑤華自然看在眼中,待見了她來,立即便讓宮人上一碗玉靈膏給她吃。
「這是海外來的短參,配了桂圓經三十日熬成玉靈膏,今日剛熬好。吃了不易上火,是平補的方子,」採薇道,「娘娘特地叫給你留了一罐,這幾日要跟著吃上。」沈輕稚點頭,笑著陪蘇瑤華說了會兒話,才道:「娘娘可得乖乖吃藥,昨日陛下還發了口諭,讓太醫院日夜給娘娘請脈,務必要醫治好娘娘的病情。」
她們在坤和宮都熬成這樣,還要兼顧政事的蕭成煜不知道得累成什麼樣子,即便如此,他還每日都派人過來給皇后請安,看一看皇后的病症是否有起色。
這太平方見效慢,蘇瑤華至今仍不能下床,但養了這一個月,她氣色好了許多,手腳都不再如過去那般冰冷,夏日裡也不用蓋錦被,只要蓋薄被便可。
足見這方子用對了。
以前蘇瑤華是皇后,日夜都得操心宮裡事,這方子用了也是白用,如今她成了太后,太醫院才敢呈上來。
蘇瑤華聽到蕭成煜的名兒,眉眼之間多了幾分心疼:「瞧瞧你都熬成這樣,還是在咱們自己宮裡,皇兒在正陽宮,怕是連覺都不能好好睡。」
沈輕稚安慰蘇瑤華:「娘娘,也就只剩兩日了,日子過去就好了。」
蘇瑤華嘆了口氣,神情有些恍惚。
這會兒到了辰時,沈輕稚便只得退出來,回到前頭繼續哭靈。
佛齋中,蘇瑤華失神看著牆上掛著的佛圖,她眼眸里漸漸浮現出些許懷念:「這幅畫,還是陛下親自給我畫的。」
採薇陪在她身邊,很是安靜。
蘇瑤華揮了揮手,讓採薇放下帳幔,輕聲道:「算了,一晃神,國孝都要過去了。」
前頭明間裡,沈輕稚跪在前頭,正在輕輕抹眼淚。
哭了二十幾天,她是什麼都哭不出來,只得在帕子上倒些水,往臉頰上拍。
反正這靈堂里每個人都紅著眼,哭不哭的也看不出來。
又熬了一日,待到傍晚時分,今日的哭靈即將結束。
跪在前面的大宮女正垂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往祭盆里放紙錢,她夜裡沒睡好,又熬了一個白日,整個人都是恍惚的,現在已經支撐不住,合著眼幾乎睡了過去。
沈輕稚一個沒看住,她便一頭往供桌上栽倒過去。
只聽嘭的一聲,供桌被她撞得東倒西歪,還是祭奠嬤嬤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大行皇帝的牌位。
但供桌上其餘的東西卻不能倖免,桌球落了一地。
沈輕稚其實也有些頭腦發懵,她眼前閃過一抹赤紅,緊接著,就聽有小宮女叫了起來:「供桌上怎麼有血!」
第38章
若是尋常時候,坤和宮伺候的小宮女斷不敢如此大呼小叫,但此刻靈堂里不僅有坤和宮的宮女,還有各位娘娘小主帶過來的宮女,而且皆熬了二十幾日,腦子發懵,神魂不穩,她的驚呼不過是無意之舉。
她應當不是故意的。
但這一句卻在靈堂里炸開了鍋。
沈輕稚幾乎是瞬間就清醒過來,她忙站起身,一眼就往沐芳面上看去。
沐芳臉色發青,她領著朝雲和晚霞迅速來到供桌前,飛快在供桌上收拾起來。
沈輕稚也來到供桌前,供桌上所有祭品都倒了,零落了一桌子,還有些滾落在了地上,這倒也罷了,最要緊的是最裡面擺放了九瓶祭酒,其中一瓶被撞倒,瓶塞被撞開,裡面的酒液灑了一桌。
匆匆一瞥,就知道那裡面裝的不是酒,而是血。
鮮血流淌在素白的桌布上,鮮紅而刺目。
這可是大忌。
沈輕稚也變了臉色。
沐芳忙讓朝雲把酒瓶扶起來,緊緊攥在手中,然後便俯下身去在桌上嗅了嗅。
沈輕稚沉聲問:「是何物?」
沐芳面色慘白,她湊上前來,低聲道:「小主,是豬血。」
「立即派人去請採薇姑姑,記得莫要聲張,不要讓娘娘知曉此事,」沈輕稚頓了頓,回頭看向靈堂裡面色蒼白的妃子們,又對沐芳道,「趕緊把這一瓶祭酒和桌布換新,今日的守靈即將結束,結束我親自來換祭品。」
所有的祭品都是三日一換,夏日裡許多糕餅都會發霉,壞了就沒辦法再擺。
但後面的祭酒不同。
祭酒都是一模一樣的白瓷瓶,裡面都是一色竹葉青,上面蓋著軟木塞,酒不會腐壞,所以不曾更換。
而且祭酒都是尚宮局統一送來,在國喪第一日就擺好,這麼多日子以來一直沒有動過,也沒人會去動它。
正因此,這祭酒才被人做了手腳。
沈輕稚眉目凌厲起來,她剛要回身同幾位宮妃「商量」,讓她們不要出去胡言亂語,轉身卻聽外面傳來腳步聲。
隨著前院宮人行禮,沈輕稚聽到來者竟是德妃、淑妃和賢妃娘娘。
沈輕稚的面色更難看了,她道:「立即去請採薇姑姑,快!」
此話說完,沈輕稚便讓祭奠嬤嬤捧著牌位跪倒在地,而靈堂里所有人皆跪在了大行皇帝牌位之前。
腳步聲由遠及近,不過轉瞬,一行喪服麗人便被人攙扶著進了靈堂。
靈堂中眾人還來不及靜默行禮,就聽那為首的德妃啞著嗓子開口:「這是怎麼回事?皇后娘娘養病不出,你們就陽奉陰違,不敬不慕,想要反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