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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保順道:「謝和嬪娘娘。」
待他落座,才慢慢開口:「和嬪娘娘,方才老臣正好在慎刑司,慎刑司一早得瞭望月宮的旨意,準備過來聽令行事,老臣好奇,便也一起來了。」
這話一說,蔣蓮清面色便白了分。
從吳姑姑進來告罪不過一刻,怎麼慎刑司就已經得了旨意,這會兒已經趕到了?
在座眾人中的聰慧者早就猜到這是蔣蓮清布的局,卻並不能完全肯定,畢竟整個過程里蔣蓮清也曾猶豫過。
但此刻被張保順一語點破,眾人心中的猜測便被坐實。
蔣蓮清被眾人一看,面上勉強才維持了些許笑意。
這一次救場的依舊是蔣敏。
「大伴所言甚是,今日我們娘娘宴請諸位娘娘小主,自當要嚴謹以待,若是除了什麼事,我們娘娘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換而言之,望月宮一早就叫了慎刑司,不是為了捉拿沈輕稚,是為了保證大家的平安。
但這解釋實在太過蒼白,也不過只挽回了蔣蓮清的些許臉面。
張保順淡淡一笑:「蔣敏姑姑說得在理,還是和嬪娘娘未雨綢繆。」
笑容漸漸落下,張保順話鋒一轉:「可老臣剛剛怎麼聽到,和嬪娘娘要把沈昭儀娘娘下慎刑司?」
「這又是怎麼回事?」
其實張保順方才在宮門外,已經有小宮人給他講了裡面種種情景,但張保順卻偏做不知,還要人再講一遍。
吳姑姑見得世面多,這會兒倒是不怕,只有林盼低垂著頭,心中早就打起了退堂鼓。
誰能想到,張保順恰好來瞭望月宮。
是,他只是個宦官,如今也已經老邁,聲望被年九福等新帝身邊的人蓋過去,但他代表的依舊是先帝。
他看似「人微言輕」,卻無人敢當面質疑他。
而張保順自己也很清楚,故而在國喪之後便吃齋念佛,從不出現在眾人眼前。
此番他會現身,就代表著即便太后和陛下不在,宮裡也不能讓人肆意妄為。
他針對的是誰,亦或者太后和皇帝針對的是誰,看看蔣蓮清的臉色,眾人心知肚明。
局面一瞬扭轉,蔣蓮清慌了神,蔣敏卻越發冷靜。
事情到了這一步,不成功便成仁,無論張保順是什麼身份,他到底只是個宦官。
蔣敏深吸口氣,垂眸看向吳姑姑:「吳姑姑,你給大伴講一講,要一字一句都不差。」
吳姑姑給蔣蓮清磕了個頭,微微側過身,開始講述起來。
張保順聽得很認真,待他把事情都聽完,才微笑地道:「老臣明白了。」
張保順抬頭看向蔣蓮清:「和嬪娘娘,老臣雖未在慎刑司當差,卻也掌領慎刑司多年,還是知道如何審訊宮人的,如今牽扯到沈昭儀娘娘身上,且這位姑姑和宮女的證詞模糊不清,老臣以為再審一審為好。」
「可好?」
他雖是疑問,但語氣里的篤定卻不容置疑。
蔣蓮清看了一眼下面跪著的吳姑姑,思忖片刻,只能鬆口:「好,我便聽大伴的。」
張保順淡淡笑了。
他低下頭,看著跪在堂下的吳姑姑和林盼,這才道:「吳姑姑、林盼,你們可知誣告宮妃是要牽連家人的?」
吳姑姑道:「大伴,我知道。」
林盼也跟著道:「大伴,奴婢知道。」
張保順笑著點頭,道:「好,知道就好,回頭陰曹地府走一遭,見了被自己害死的親人,你們也要說自己知道。」
「畢竟,他們是被你們害死的。」
這話說得就有些嚇人了。
在場諸位娘娘皆是沉默以對,安靜聽張保順審問。
張保順臉上是慈祥的笑容,說出來的話卻冷若冰霜:「林盼,你說你是跟著景玉宮的迎紅去了景玉宮後的角房,從角房發現的紙人,對嗎?」
林盼答是,張保順才道:「可你一開始說,是在景玉宮裡面發現的紙人,但角房卻在景玉宮外,除了景玉宮人,西六宮的其他宮人也可進出,在此處取水取柴,雜役宮人也會在此處歇腳。」
「你自進不了景玉宮,只能說是在角房發現的紙人,角房卻並非只屬於景玉宮,你又為何肯定是景玉宮人做的紙人?」
「你是親眼所見迎紅做的紙人,還是見她拿過?亦或者你們早就審問過迎紅?」
「她被審問出賣沈昭儀,為何還敢在景玉宮一如既往當差?若當真有這麼大的膽子,為何會被你們一嚇就說了事情?」
張保順別看這把年紀,如今又看似垂垂老矣,腦子卻異常清楚,把林盼和吳姑姑直接問呆了。
在場眾人也都沉默著,蔣蓮清緊緊攥著手,用餘光往宮門口瞧去,似很是緊張。
而章婼汐則端起了茶水,一邊吃一邊盯著林盼看。
沈輕稚一早就發現了林盼證詞裡的漏洞,但她當時卻沒有詢問,一是篤定慎刑司不敢拿她審問,二也是想看看蔣家還有什麼後手。
如今張保順趕到,不用她自去反駁,倒是把這個案子的疑點全部暴露出來。
林盼被問得額頭都出了汗,她低著頭,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那個吳姑姑很是鎮定,思索片刻便回答道:「回大伴,大伴所言甚是,只厭勝之術實在聳人聽聞,我也心中膽怯,並不敢大張旗鼓明察,因此都是派林盼去景玉宮私下偵查,如今所知之事,皆是林盼回稟,這紙人也是林盼親自偷來給臣,我便也信以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