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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宮規,沈輕稚應當明日去給四位娘娘請安才是,與她一起請安的還有春景苑的侍寢宮女,到時候四五人站在那,倒是不會顯得如何尷尬。
但現在,四位娘娘一起召沈輕稚一人,就顯得耐人尋味了。
沈輕稚微一挑眉,轉頭對銀鈴道:「重新上妝,把那對紅寶石梅花簪也戴上。」
銀鈴不疑有她,只按她吩咐辦事,眨眼功夫,沈輕稚便又成了那個明艷美人。
她甚至還把那身水紅的春衫換上,然後便領著戚小秋,大搖大擺一路行至右側殿拱門前。
在毓慶宮中,守門黃門、宮女皆是蕭成煜的人,他們自不會阻攔沈輕稚,甚至見了她,老遠就笑著打千:「給小主請安,小主吉祥。」
第一次見,沈輕稚便笑著給了賞,然後便風姿綽約地進了右側殿。
她剛一進去,就聽一道嚴厲的女音響起:「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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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輕稚腳步微頓,卻並未如她所言立即站住,倒是戚小秋微微鬆開攙扶著沈輕稚的手,垂手轉身,平靜向說話之人看去。
說話之人是個約莫三十幾許的女子,她面長無肉,細眼微墜,薄唇緊抿,看起來異常刻薄。
戚小秋是沈輕稚身邊的大宮女,從八品,不僅上有表姑瑞瀾姑姑,她自己在尚宮局也是如魚得水,頗有幾分面子。
她因年輕和資歷品級不高,但她畢竟不是唯唯諾諾性子,因此此番被人如此呵斥,即便對方年長,也並未立即嚇得面無人色。
她只是飛快丟了一眼,略明白形勢之後,便屈膝行禮問道:「不知姑姑可有事?」
這位面色刻薄的女子身上有很重的肅殺之氣,一看便經常訓斥手下人,她身穿素紫衫裙,身上並無多少繡紋,但若要仔細看,卻能看出她衫裙上有著隱隱綽綽的團花織錦紋。
那是江菱聞名遐邇的織錦團花羅,大楚宮規、政令、官制嚴苛,但對百姓卻並未有太過嚴苛限制,除幾種異常珍貴的比如緙絲、金銀絲繡,一年只十匹的天蠶羅等等,其餘百姓皆可穿,但顏色和繡紋卻不能僭越。
皇室不限制百姓穿著,但大凡百姓又哪裡能買得起,他們大多都是棉麻穿著,不求美麗,只求實惠。
沈輕稚不知織錦團花羅在大楚價值幾何,但戚小秋卻知這布料一匹便值五十兩,且不說裁縫手藝,單憑這料子,怎麼也五十兩餘。
所以她一眼便斷定這位必定是掌事姑姑,而且是娘娘們身邊的掌事姑姑。
只是不知是哪位娘娘了。
對方大抵也沒想到戚小秋把稱呼叫對了,但她很快便把這一茬拋開,只皺眉道:「你們怎麼可隨意進出右側殿?守門黃門如何會隨意放你們進來?」
聽到這話,沈輕稚不由勾起唇角,她終於偏過頭來,望向斜前方的:「我得四位娘娘宣召,特地前來拜見,怎麼?這右側殿竟成了私宅不成,我拿著腰牌也不得進?」
她自不可能自己掛著腰牌,她的品級腰牌在戚小秋身上,也就是說,但凡知道戚小秋是誰,就立即知道她是誰。
一聽她說是得召才來,那姑姑立即耷拉下眉眼,很不客氣地從下倒上掃視她一遍,最後待目光落到她那明艷絕倫的臉上,眯成一條縫的眼睛也忍不住縮了縮。
美,真是美極了。
即便在儲秀宮看到四位各有千秋的毓慶宮娘娘們,蔣敏也不得不承認,這位頗得恩寵的沈奉儀當真是艷冠群芳,無人能及。
難怪,難怪皇后娘娘這般喜歡她,太子殿下也對她青睞有加。
到底有一張好皮相。
蔣敏心中一滯,她一貫不喜這般狐媚樣子,更別提這位奉儀還對小姐不利,因此,她自入宮一來一直壓著著的囂張氣焰立即竄了上來,當即便張口道。
「你好大的膽子!」
她聲音又尖又厲,似要把旁人的耳膜穿破。
只看她氣得滿面鐵青,聲音越拔越高:「你一個小小奉儀,竟敢隨意進出良娣娘娘寢殿,見了娘娘身邊的掌事姑姑還不見禮,如此膽大妄為,毫無敬心,當送至儲秀宮再領教罰。」
大抵她聲音太大,這一句話還未說完,就把前殿等候的眾人引了出來。
右側殿同左側殿形制一樣,只門庭寬闊,更為寬敞,兩位良娣住前殿,兩位良媛住後殿,皆是一左一右。
因剛才急速傳召沈輕稚,因此兩位良媛也至前殿而來,此刻四位娘娘都坐在前殿明間說話。
而這位蔣敏蔣姑姑,自是奉命前來等候,準備先給沈輕稚一個下馬威,然後再領其入內叩見幾位娘娘。
沈輕稚一聽這話,立即就知道她是誰的人。
因此她淡定立在原地,垂手肅立,眼皮都不帶抬一下。
直到數道腳步聲響起,沈輕稚才微微偏過頭,看到了從前殿出來的四位美人。
她並未認真端詳,只是粗略那麼一看,便飛速收回視線,狀似萬事不知。
蔣敏氣得胸膛上下起伏,原在蔣家時,她是大小姐身邊的嬤嬤,伺候大小姐長大,家裡上下都對她客客氣氣,哪裡像這宮裡的伺候丫頭,不懂規矩。
她喘了口氣,還待再訓斥兩句,便聽到她身後傳來一道清淡的嗓音:「姑姑,莫要氣壞身子,這都不是大事。」
這聲音輕輕柔柔的,乍一聽仿佛春日柳葉輕揚,但若要細品,卻有種柳葉藏刀的凜冽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