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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裡的天很冷,此時金烏還未出,浮雲遮日,冷風吹到身上,刺骨的寒。
沈輕稚跟付思悅跪在地上,薄薄的夾襖自然抵抗不住冰冷的粗石地面,凍得人瑟瑟發抖。
冷寒從膝蓋處往上鑽,刺得人半個身子都要木了。
宋亭等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了,你們起來吧。」
沈輕稚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她跟付思悅相互扶持地站了起來,兩個人一起往後退了兩步,退回了儲秀宮宮女隊伍旁。
沈輕稚剛一會去,就感到一道妒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用看,都知道是彭雨初在看她。
沈輕稚低下頭,看起來格外委屈,卻看著自己膝蓋上的斑駁輕輕笑了。
這年輕的小丫頭,也不過就這點本事罷了。
宋亭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她最後看向灰發宮女:「趙青,你說。」
沈輕稚之前就發現,浣衣局的宮女起名很有意思。
她們有同姓的,都被改成了紅綠藍紫或者梅蘭竹菊這樣的名字,估計是宋亭自己的喜好,方便她記憶。
灰發宮女趙青連忙起身,躬身行禮才說:「沈宮女這麼說,奴婢便想起來,之前蘭姐姐和紅姐姐似乎回過一次熨燙房,但奴婢當時在忙,沒有注意姐姐們在做什麼,現在沈宮女這麼一說,就對上了。」
她倒是省事。
之前不說,現在沈輕稚自己給自己找了證人,她就又連忙開口。
甚至還道:「奴婢還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宋亭臉上終於有了笑意。
不過是弄壞了一件老才人的舊斗篷,原不是多大的事,若只有她浣衣局的人,她都不用如此興師動眾。
但此事恰好發生在儲秀宮宮女在的時候,還偏巧是最漂亮的那個宮女負責的衣裳出了事,她自然要嚴肅一些。
儲秀宮的宮女去處多,有的人能一路繁花似錦,有的人也能官運亨通,若是當中有什麼心眼不正的,還是要提早挑出來,否則紅芹要吃掛落。
畢竟有多年緣分,宋亭還是很精心的。
果然,趙青一看宋亭臉上有了笑意,立即便道:「嬤嬤,昨日約莫戌時正的時候,奴婢正好從熨燙房出來更衣,路上瞧見王姐姐從西廂房出來,瞧著正往熨燙房去。」
趙青昨日剛好在熨燙房值夜,宮女們做的差事有急有緩,晚上用過晚食後,經常有宮女要去挑燈夜忙,為怕有人晚上亂動衣物,便安排人晚上當值。
大約等人都走了,她們便鎖門走人。
所以熨燙房一出事,宋亭先找她。
浣衣局的人都是熟人,老人們一年年在這裡熬日子,都很相熟,不到萬不得已,她們不會相互供出。
到了這個節骨眼,趙青無法把髒栽到兩個小宮女身上,只能實話實說。
浣衣局便只有一個姓王的宮女。
此刻,她一聽到趙青點名,立即擺著臉跪了下去:「嬤嬤,奴婢也是財迷心竅,受人指使。」
沈輕稚眯起眼睛。
這一回,是看你怎麼辦了。
第6章
王月娥是浣衣局的老人,不過她手腳粗苯,做不好熨燙房的活計,宋亭便讓她在陰房當差。
浣衣局一向都是吃月銀過日子的,沒貴人們打賞,沒什麼額外的收入。
王月娥這樣的便也攢不下什麼銀錢來。
她說自己因為貪銀子行差踏錯,倒也在情理之中。
宋亭垂眸看向她,見她跪在那哀哀切切地哭,便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都不容易,想攢些體己,但也不能胡亂動貴人們的東西。」
王才人即便不得寵,也是個小主,是跟宮女完全不同的貴人。
王月娥哭得更傷心了。
「嬤嬤,奴婢什麼都說,您饒過奴婢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宋亭道:「你說。」
儲秀宮宮女的隊伍中,大多聽到沈輕稚和付思悅無事而鬆了口氣,偏巧卻有一人,此刻已然是面無人色。
王月娥根本不往這邊看,她直接道:「嬤嬤,其實昨日是儲秀宮的彭宮女來求的我,她拿了五錢銀子給我,叫我去給王才人的斗篷燒個洞,好出一口惡氣。」
王月娥雖然痛哭流涕,但話說得特別清楚:「彭宮女說平日裡沈宮女仗著漂亮得姑姑的眼緣,總是欺負她,她忍不下去才想反擊。」
「奴婢……」王月娥為自己辯解,「奴婢也是看她可憐,才點頭答應的,嬤嬤,奴婢真不是故意的。」
王月娥在陰房當差,並不認識沈輕稚,但是跟彭雨初能說上幾句話,一來二去的,便相熟起來。
宮裡面若想儘快熟悉,一是用錢,二是攀情,她們兩人不是同鄉,那便是彭雨初自己使了銀子。
也不知道她哪裡來那麼多錢的。
王月娥自己的話說得顛三倒四,宋亭卻都聽懂了,她目光微冷,直接轉向儲秀宮宮女方向。
「彭宮女,」宋亭聲音很低,「你自己說,到底怎麼回事。」
彭雨初已經嚇傻了。
她昨日不過就想給沈輕稚和付思悅一個教訓,讓她們不能舒舒服服留在儲秀宮,卻萬萬沒想到,最後王月娥供出了自己。
她畢竟年輕,沒經過多少事,當即便嚇得跪倒在地。
「嬤嬤,嬤嬤饒了奴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