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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景玉宮已經安靜下來,柔佳公主似乎已經不哭了。
沈輕稚看了看墨香姑姑,墨香沖她笑著點頭,她這才鬆了口氣,扶著戚小秋的手去了後殿。
待她走了,墨香才進去伺候淑太妃。
淑太妃正盯著手邊食盒裡的椰子發呆,聽到墨香的腳步,她突然苦笑一聲:「都這把年紀了,還是要去羨慕年輕孩子們。」
蕭成煜跟先帝不同,他看起來冷心冷情,但認準了就不會更改。
但先帝卻對誰都很溫柔,他似乎誰都喜歡,似乎誰都信任,但到頭來,他心裡頭藏著的唯有他的皇后。
墨香看她有些沉鬱,不忍心道:「娘娘,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您如今不也很好?」
淑太妃笑了笑,可那笑里卻帶了淚。
「我就是今天看到沈昭儀這般,忍不住替她高興,卻也為自己悲傷。」
「我喜歡上的人,我以為他對我多少有心,可到頭來,他確實有,卻只給了一個人。」
「這也倒罷了,可你看看,先帝讓太后娘娘過得是什麼日子?」
「這還是先帝身體不好,健康不在,若非如此,只怕壽康宮和承仁宮要住不下的。」
「我同情我自己,更心疼太后娘娘,我就是盼著宮裡少一些這樣的女人才好。」
墨香輕輕拍著淑太妃的後背,讓她趴在自己懷裡痛哭一場。
先帝已經故去,故人不在,舊事也沒必要總是提起,墨香知道淑太妃為此有多麼痛苦,可她卻也從來不怨天尤人。
她會去同情同樣過得艱難的太后,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陪伴在太后身邊,同她有了些姐妹情分。
這種感情,其實比什麼虛無縹緲的愛情更讓她覺得珍貴。
那是屬於她們的,獨一無二的信任和親近。
「還好,娘娘看人還是準的,」淑太妃擦乾眼淚,笑著說,「你看這位沈昭儀,把懵懂無知寫在臉上,可心底里那算盤打得噼啪響,她能經事,能擔住事,才是娘娘選她的根本原因。」
「知子莫若母,娘娘最是知道陛下是什麼性子,她看準的人,陛下應當也會喜歡。」
淑太妃長嘆一聲:「只是不知他們以後的路會如何走了。」
墨香笑道:「娘娘,那都是他們的故事了,咱們就安心看著便是。」
沈輕稚倒是不知道淑太妃這又感嘆了什麼,她剛一進後院,就聽到柔佳公主細細的小嗓子。
她一邊哭一邊念叨:「娘,我不去讀書,我不去,我不去嗚嗚嗚嗚。」
沈輕稚:「……」
沈輕稚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結果賢太妃的姑姑聽泉一眼就看到了她。
「昭儀娘娘來了,快裡面請。」
於是,沈輕稚就看到一個淚眼婆娑的小娃娃。
柔佳一看她來,千百般委屈湧上心頭,張了張小嘴,哇的一聲就哭起來。
「娘我不走,我不走,你別趕我走!」
————
之前沈輕稚過來看柔佳公主,小姑娘還病懨懨的,縮在床上瘦骨嶙峋,怪可憐的。
沒過幾日病好了,年紀小吃的又好,人這就養回來了。
但養回來,小娃娃就開始作妖。
賢太妃原來就是個慈母,如今光守著兒女過日子,自然更是寵她寵得不行。
前幾日小姑娘在壽康宮鬧騰,一宮的太妃瞧著都喜歡,各個都逗她寵她,她眼看在這宮裡都要稱上小霸王,立即更是作天作地。
結果沒幾日,當娘的先受不了了。
柔佳公主今年虛歲都五歲了,本來翻過年就要去上書房跟著哥哥們一起讀書,結果先帝一直病體不愈,後來又是國喪,這事自然就耽擱了。
如今她這麼鬧騰下來,賢太妃是真的怕這女兒養歪了,這才動了要送她去開蒙的念頭。
她是皇帝的母妃,有什麼話都能直說,便給蕭成煜遞了請命折。
這是小事,蕭成煜自不會阻攔,今日就是讓沈輕稚過來看看,看柔佳公主什麼時候能去上書房,問問賢太妃這邊還缺什麼少什麼,好叫尚宮局一併給補齊了。
結果她一來就碰到這麼一遭,直接停在垂花門處不敢多走半步。
賢太妃這幾天被自家姑娘哭得沒法,可滿宮裡就這麼一個小姑娘,如今兒子不在身邊,她自是更心疼女兒。
孩子哭,費嗓子,還容易積火氣,賢太妃就只能哄著,勸著,捎帶著嚇唬著。
比如:你要是不聽話,大哥哥就要把你帶走了,你自己去住內五所。
比如:外面好多娘娘沒孩子,你不聽話我不要你,給那些好娘娘去。
這麼一鬧,小姑娘是害怕了,卻更不敢去開蒙了。
賢太妃見沈輕稚都被柔佳鎮住了,很是有些尷尬,她上前親自抱起女兒,放到懷裡哄了哄,然後拍著女兒的後背說:「這是你大哥哥的昭儀,是替大哥哥來看你的,不帶你走。」
柔佳抽抽噎噎,小臉紅彤彤的,可愛極了。
沈輕稚試探走了兩步,見小姑娘好奇看著她,便沖她溫柔一笑:「公主怕是不記得我了,之前公主病了,我來看望過公主的。」
她如此說著,已經來到了賢太妃身側,伸出手捏了捏柔佳的小髮髻。
「公主不記得我不要緊,你可記得小馬兒小兔子?」
這是之前沈輕稚讓專管針線織繡的韓栗兒特地做的布玩偶,望月宮那紙樣事端就是這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