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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這位吳姑姑還什麼都未多言,就光憑蔣蓮清的位份,她如今也做不了宮裡的主。
看來,她今日竟想要越俎代庖了。
沈輕稚從袖中取出帕子,仔細擦乾淨手,然後便好整以暇地坐在那,看著她們表演。
「回稟娘娘,兩日前臣正收拾紙張,就有宮人突然來領紙,這原也不是多大的事,各宮都要用紙,若是不足用,娘娘差遣人來再取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這已經是她這個月第二回 來了,我便留了心,問那小宮人娘娘要做什麼。」
「那小宮人年紀小,被我這麼一嚇唬,立即就招了,她說她們娘娘要用來做紙人。」
她並未說是那一處宮室,是誰人指派的這小宮女,但這話一說出口,事情便有些嚴重了。
前朝就是覆滅在厭勝之術下,無論宮中還是坊間皆迷信此術,百姓生病不去醫治,只相信巫醫的祈福舞蹈,朝廷有災不去救災,只會祈求上蒼,致使國家動亂,民不聊生。
本朝開國伊始便嚴禁再行厭勝之術,百多年來幾乎絕跡。
但人心難測,只要人有貪念,厭勝之術永不會斷絕。
宮中對厭勝之術更是慎之又慎,絕不讓任何人行此事,一旦被發現,立即滿宮獲罪,再無生機。
故而吳姑姑這話一出口,立即掀起驚濤駭浪。
坐在明間裡的幾位娘娘們都驚訝地瞪大眼睛,就連沈輕稚也似很是驚訝,有些無措地看著吳姑姑。
吳姑姑卻只低著頭跪在那裡,不看任何人。
蔣蓮清也很是驚訝,她驚呼道:「你……你莫要胡言亂語,宮中最忌諱巫咒,若是有人犯忌,便不是滿門抄斬,也絕對無法逃出生天,誰也不會如此膽大包天。」
吳姑姑又給她磕了給頭,嗓音雖然低沉,但一字一句都說得清清楚楚。
「娘娘,若只是普通紙人,臣斷然不會拿來說給娘娘們聽,臣一開始也自覺此事萬不可能,但又不能隨意處之,便命身邊的大宮女跟隨那宮女前去搜查。」
「這一查,還真查到了東西。」
吳姑姑道:「娘娘,可否招大宮女呈上證物?」
聽到有證物,蔣蓮清卻反而有些遲疑了,還是蔣敏行事果決,道:「呈上來。」
緊接著,便有一個窈窕的身影從門外而入。
沈輕稚抬眸掃了過去,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或者說,一個曾經熟悉的人。
那是同她一起入宮,又一起被留在儲秀宮的林盼。
當年她被紅芹姑姑看中,選入坤和宮做侍讀宮女,而林盼也不知如何鑽營,離開儲秀宮去了尚宮局,這一分別,就有三年未見。
倒是沒想到,她如今也成了大宮女。
沈輕稚看著她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中倒是沒有絲毫波瀾。
林盼上了前來,目不斜視跪在了吳姑姑身後,她手上捧著一個托盤,盤上蒙著白布,裡面一看便放了什麼東西。
大概就是她們所謂的「巫咒娃娃」。
沈輕稚面上依舊是驚訝多過驚恐,她好奇地看著林盼手中的托盤,不知她們從哪裡變出這東西來。
林盼跪在地上,整個人都在發抖,一看便知她極為害怕。
吳姑姑回頭看了一眼,道:「娘娘,這就是臣的大宮女,她叫林盼。」
「林盼,還不快把證物呈給娘娘看?」
林盼又抖了一下,聲音也帶著哭腔:「可是姑姑,這……這東西實在……」
吳姑姑嘆了口氣,微微直起身,道:「和嬪娘娘,此物頗為嚇人,可否要當眾驗看?」
蔣蓮清見事已至此,便不再猶豫。
她緊緊捏著椅子扶手,單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顯露出她心中的破釜沉舟。
「看,」蔣蓮清聲音很大,「咱們大楚從不信什麼巫咒,天道輪迴只看善惡,好人必得好報,壞人必難善終,我問心無愧,自是不怕。」
「妹妹們呢?」
她一邊說著,目光一一掃落,最終落到了沈輕稚面上。
她似乎一點都不害怕。
蔣蓮清微微蹙起眉頭,又拔高嗓音:「給我們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
就在此時,一直慈愛堆笑的凡真姑姑卻開了口:「娘娘,這……我們娘娘身子骨弱,如今又病了,咱們即便不信這個,也著實害眼。」
「臣斗膽可否擋在我們娘娘身前,不讓娘娘害怕?」
蔣蓮清本就意氣風發,此刻便也沒去管張妙歆,道:「好,莊嬪妹妹背過去些,莫要再嚇病。」
她說著,又問:「其他妹妹呢?」
章婼汐大概沒想到今日還有這一出,她不知蔣蓮清或者這個吳姑姑要針對誰,不過這場戲卻已經架好了戲台,她們既然已經坐在了戲台前,便不會下場。
章婼汐無所謂道:「我不怕。」
馮盈自要附和蔣蓮清,便硬挺著道:「和嬪姐姐,我也不怕。」
沈輕稚最後一個開口:「我都聽和嬪姐姐的。」
如此一說,蔣蓮清便給吳姑姑丟去一個眼神。
吳姑姑即便沒抬頭,卻好似早就生了千里眼,立即知道要如何行事。
她微微側過身來,捏起白布一角,輕輕一扯,就把那蓋著巫咒物的白布扯落。
隨著白布落地,一個有些髒污的,破破爛爛的,還帶著血字的紙人出現在托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