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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小秋便道:「姑娘心善。」
沈輕稚眯著眼睛笑了。
吃過茶,又大致摸清了右側廂房的各處擺設,沈輕稚便靠坐在窗下的圈椅上,開始慢條斯理畫繡樣。
陽光正好,暖暖撫摸人心。
窗外似還有迷路的雀兒,撲騰著翅膀飛落在春景苑牆外的銀杏樹上,落在生了綠意的枝頭。
大楚的長信宮不攔鳥,宮中時常會有這些小靈物,可愛又俏皮。
沈輕稚心情大好,她正在左右挑選繡樣,就聽外面傳來一道尖細的嗓子:「給新來的兩位姑娘請安了,午時將近,請姑娘們派人同咱家去領午食。」
這是個黃門。
沈輕稚看了看戚小秋,戚小秋便忙起身,快步而出。
沈輕稚並未出面,她只是透過打開的隔窗,往外面瞧去。
只見乾淨空曠的小後院中,正站著個瘦高個的黃門,他身上穿著大黃門品級的青灰袍服,雙手揣在袖中,正眯著那雙細長眼睛昂首靜立。
這應當是專管右側廂房的李大山李黃門。
但他這態度,卻實在不怎麼樣。
戚小秋反應非常迅速,一聽人聲便迎了上去,而旁邊的側房內,大約五喘息之後才打開房門,瘦小的杏花從門縫裡鑽出去,低頭駝背地來到戚小秋身後。
「這位是李公公吧?」戚小秋客氣往前一送,給他送了一個半新不舊的荷包,又道,「以後咱們一處伺候,若是小秋有什麼做得不對,還請公公見諒。」
李大山收下荷包,但臉上的表情依舊很冷,他繼續陰陽怪氣:「哎呦,不敢不敢,我哪裡敢得罪小秋姑娘,姑娘折煞我也。」
「不知小秋姑娘對咱們打掃得可還滿意?」
沈輕稚一聽便明白,戚小秋的表姑姑讓春景苑提前打掃好沈輕稚的住處,得罪了這位「李公公」。
戚小秋卻似聽不懂他這話頭,繼續客氣道:「李公公,咱們初來乍到,不懂春景苑的規矩,但剛剛言姐姐卻說午食是由人送來,不許咱們去取,若是犯了春景苑的規矩,奴婢心中也是害怕的。」
李大山面色微變:「紀言說的當聽,我說的就不當聽?」
他似乎不耐煩了:「若想用午食就同我去取,若不想用就餓著拉倒。」
他說完,長袖一甩,直接便轉身而去。沈輕稚收回視線,她淡定自若,繼續畫花樣。
畫個什麼好呢?
不如就畫個山川平安吧。
————
李大山自顧自走了,戚小秋不可能餓著自家,便只得領著杏花去取飯。
待她們回來,戚小秋在明間擺好飯,沈輕稚便叫她同自己一起吃。
同在坤和宮時相比,侍寢宮女的飯食似乎並未有什麼長進。
四菜一湯並一大碗米一籠小籠包,就是她今日的全部午食。
沈輕稚同戚小秋一道一道看過去,油豆腐炒白菜火候有些老了,油豆腐泛著微焦的褐色,素炒茄子和土豆煨雞塊不功不過,只是能吃罷了。
還有一道桂花糖藕,上面一層晶晶亮亮的桂花滷子,大抵是味道最好的,瞧著也漂亮。
戚小秋舌頭很毒,一筷子便唱出來:「只這一道是御膳房送來的,剩下的還是膳房的菜。」
侍寢宮女雖也擔著宮女的名頭,卻到底是半個貴人,她們的每日飯食,尤其是中午晚上的主菜,按例都是由御膳房來送的。
但今日在春景苑的第一頓,她們的飯食就被掉了包,只有桂花糖藕是御膳房所出,還只是個冷碟。
剩下的菜能去哪裡?
沈輕稚唯一蹙眉,卻並未多言,只同她一起用過飯食,便歇下了。
未時正,沈輕稚便循著往日習慣醒來,戚小秋已經準備好了新衣和手籠,正等她醒來。
沈輕稚自己穿衣,笑問:「你可休息了?」
戚小秋跟杏花一起住在邊上的角房,沈輕稚上午瞧過,同她在坤和宮的角房差不多大小,倒是可住。
只不過杏花那般性子,戚小秋同她一起住怕是不慣。
戚小秋聽聞她關心自己,又是不自覺抿了抿嘴唇,她不慣常笑,也做不出笑意迎人的模樣。
「謝姑娘關心,我歇息了的,杏花倒是未曾回。」
沈輕稚瞭然點頭,穿好鞋襪,她讓戚小秋幫她簡單梳好頭,因著還未侍寢,她依舊豎著垂髫髻,瞧著很是年輕靈動。
戚小秋拎起手籠,這便引著她出了門。
剛梳頭時沈輕稚已經聽到了外面動靜,趙媛兒早她一盞茶離開,因此她並未去叫她,只是自顧自順著側門來到景春院中宅的後院。
戚小秋道:「每日未時正,姑娘們便要一起在後院的書房聽講,我領飯時打聽過,學的是四書五經。」
沈輕稚頗有些吃驚:「四書五經?」
且不提大夏建國日短,法度混亂,大夏後宮的規制也是沈輕稚做了貴妃之後一點一點理清,才初步有了些樣子。這大楚後宮專門用來訓導侍寢宮女的訓導課居然是四書五經,確實很讓沈輕稚吃驚。
並不因為女子不能學,相反,大楚歷史比大夏長數倍,有著悠久的文明,看似法理嚴苛,卻並不苛責女子。
大楚的女子可識文斷字,可以工養家,甚至可以學識遴選女官,這些都讓大夏女子羨慕不已。
然而許多事並非一蹴而就,就比如說宮中宮女們,大多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若非實在難以生活,怕是不會入宮為婢,因此,她們不說文學有成,即便是識文斷字都是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