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頁
楊枝忙道:「屬下撐得住。」
兩人速回了衙房。不一刻, 方卓氏也被帶到了。楊枝從未見過方卓氏,一見了她,反而微微有些詫異。她原以為, 這方卓氏不得方濂喜歡, 多少是因貌陋,卻不知方卓氏容色明艷, 雖已上了年紀, 仍能看得出年輕時絕艷的輪廓。楊枝甚至覺得, 若當真年輕個十歲, 連穠煙也比不上。
方卓氏與江令籌一樣, 一雙桃花眼,人說桃花眼帶笑,她眼底卻冷如寒霜,且看得出來,並非是因被帶進大理寺憤怒,而是常年如斯。
柳軼塵已換了官服,端坐堂上。方卓氏站在堂下,身姿挺拔,一臉倨傲,冷冷覷著柳軼塵:「大人叫妾來,莫非是先夫的案子有了眉目?」
柳軼塵道:「是有眉目。」
「那隻管抓人便是。」方卓氏道:「妾不懂案子,更不懂公門事,大人叫妾來,也無所裨益。」
她語氣隨意,好像丈夫被殺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
「夫人自謙了。」柳軼塵道:「本官叫夫人來,是想問夫人幾個問題。」
「大人莫不是懷疑妾殺了先夫?」方卓氏冷道。
柳軼塵道:「確不排除。」
方卓氏冷笑:「柳軼塵,你可知我父親是誰?我姐夫是何人?」
「兩位大人與本官同朝為官。」柳軼塵道:「焉有不識之理?本官坐堂,請夫人口稱大人。」
「你既知道他二人,還敢誣陷本夫人!」方卓氏目光如箭,直直射/向柳軼塵。
柳軼塵道:「這與本案無關。」自案上拿起一枚耳墜:「這枚耳墜,夫人可識得?」
方卓氏看向耳墜,神色微微一頓,旋即冷道:「是本夫人的。不過去歲丟了,誰知道被誰撿了,這與先夫的案子有什麼干係?」
「本官聽聞夫人家中有口井,是嗎?」
「是、是又如何!」
「本官聽聞貴府那宅子是真正的藏風得水之處。」柳軼塵徐徐道:「只因那井中挖出了塊仙石。可後來說來也怪,自打那仙石被挖出來之後,什麼金銀器物落到水中泡一泡,都會褪點顏色……夫人看這耳墜,是不是與別個金飾色澤上有些許不同?」
方卓氏頃刻變了臉色。柳軼塵不待她開口,繼續道:「本官聽聞貴府去冬有個丫鬟被人推下了井……」
「胡說!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我沒推……」方卓氏下意識開口,對上柳軼塵的笑,忽然反應過來,忙住了嘴,攏了攏髮鬢,改口道:「本夫人想起來了,那耳墜我賞給下人了。許是下人什麼時候遺落到了井裡,或可未知。」
「夫人賞人耳墜,只賞一隻嗎?」
方卓氏挺直身子:「本夫人賞了一對,誰知那另一隻她丟到哪裡去了?」
柳軼塵輕輕一笑:「可是賞給了方大人的小廝陳旺?本官是在他家中搜出了這耳墜……」
方卓氏不假思索:「對對!就是他!」
「陳旺並無妻室,夫人為何將枚女子飾物賞給她?」
方卓氏面色微變,卻反應迅速,立刻道:「陳旺有個老娘,我是賞給他老娘的。何況這耳墜價值不菲,就是當了,也值不少錢。」
柳軼塵淡淡點了點頭。楊枝抬目覷他一眼,那一塊高懸的「執法持平」匾額下,他眉目端正,清雋無雙,有色正芒寒之態。
須臾,聽見他繼續問:「夫人二月三十那天早上,從蓬萊閣到京兆尹府,是與方大人同乘一車,還是各乘一車?」
「各乘一車。」
「夫人途中可曾上過大人的車?」
方卓氏定了定眸光:「未曾。」方濂死在馬車上,兩人既不同車,又未上過方濂的車,便沒有作案的時機。
「這卷宗中寫,夫人車行至平原巷時便轉了向,回了貴府,這是為何?」
「這你們已問過一回了,戶部的朱大人遣人送畫來,我是為了回去取畫。」
「這麼說來,方大人去時,畫並不在身邊?」柳軼塵問。
方卓氏答:「不在身邊。朱鈺遣人將畫送到了府上,我是回府取的。」
「可……」柳軼塵頓了一頓,冰刀一樣的目光射/向堂下的方卓氏:「朱府的小廝說,那畫當時是送到了平原巷。」
「他撒謊!」方卓氏雙目忽然睜大,聲音也變得悽厲。
柳軼塵淡掃她一眼,微微一笑:「夫人那天乘的車可曾壞過?」
方卓氏沒想到這麼快就混了過去,懵了一瞬,更對這個問題有些不明所以。正思忖間,見柳軼塵自桌面上撿起一頁紙,紙面透光,上面硃筆幾個大字,已透到背面來,別的看不清,但「車行」那兩個大字卻隱約辨得出來。方卓氏略一思索,猜測那是車行修工的字據。
她一向對這些下人打理的事並不放在心上,連瞞都不知如何瞞。沉默了片刻,老實答:「壞過,車軸斷了,叫了個修工,片刻就修好了。」
「那車是在何處壞的?」柳軼塵問:「是在到平原巷前還是平原巷後?」
「平原巷前,硯草街。」
「修了多久?」
「一刻鐘。」
「好。」柳軼塵點了點頭,一拍手中驚堂木:「帶朱府小廝。」
捕役立刻押著小廝進來。
小廝惶恐下跪,柳軼塵冷聲問:「你是在何處將畫交給方夫人的?」
小廝哆嗦著答:「在、在方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