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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枝沉吟片刻,道:「我不知道。興許是……我與大人有過坦誠之約,經昨、昨夜一事,不自覺就說了……」她其實還是用了心眼,不說憑柳軼塵的人品固然不會拆她的台,但倘若將來有了什麼變故,再想央他幫忙,便難了。
柳軼塵轉了頭,修長手指在身前錦被上輕輕摩挲了一下,低低的聲音自被面上傳來:「你是不是答應過我兄長要照顧我?」
楊枝沒料到他會忽然轉了話題,微微一愣:「啊?……是,是答應過。」
「可這諾言你似乎並未遵守。」
「大人……」敢情剛才那故事我白講了?楊枝抿了抿唇:「並非不願,是當時情況所迫,無可奈何。」
「這麼說,你願意的?」柳軼塵追問。
「願、願意。」
柳軼塵一笑,轉而又問:「你可知沆瀣門為何要你來引誘我?」
楊枝抬目望著他,柳軼塵忍不住抬手在她額頭輕輕敲了一下,不待她答,自道:「沆瀣門想拿你要挾我。」
「那麼大人……」其實她當然知道沆瀣門的目的,但唯有在母親一事上,她想自私一回。而柳軼塵對她並非真的有情,那麼到時沆瀣門吩咐什麼,他自可以不當回事。她本打算將這事胡亂混過去,此時既已被她當面拆穿,她唯有再賭一把,以退為進。楊枝咬了咬唇,抬起眼:「此事是屬下冒昧,屬下會另尋法子找母親的下落。」
柳軼塵望著她,不知自她眼底洞察了什麼,良久,卻是輕輕一笑,手抬起來,這一回,終於觸到了她的臉上。楊枝下意識往後一縮,卻聽見他問:「你可有庚帖?」
「嗯?」
「我明日請個媒人,合一合庚帖,如何?」
「大人!」
「這麼一驚一乍的做什麼?」柳軼塵淺笑。
楊枝垂眸:「大人其實不必如此。」
「既要做,便做全套的。」柳軼塵目光鎖住她,笑道:「你無名無分地與沆瀣門那般說,於名節有礙。」
「大人我說過,我不在意名節的。」
「我在意。」柳軼塵道,頓了頓,唇邊盪開一圈漣漪:「本官的名節,亦十分重要。」
作者有話說:
柳大人:打蛇隨棍上,我超會!
第三十九章 (三合一)
天漸漸亮起來, 楊枝要回內宮去,柳軼塵卻讓她回床上再歇會。她欲推拒,才開了口, 柳軼塵卻道:「你忘了我和你說過的話了?」
「項橐曹沖, 記得記得!」楊枝一笑, 轉回了床上,放下帘子, 當真好眠了一覺。
醒來時已是午後, 院中傳來窸窣的人聲。她步至窗下,推開窗去。院中跪著幾個人, 她認得, 是昨日她審過的幾個嬤嬤, 幾人身前的石桌旁,端坐兩個頎長身影,一著青一著紅,是柳江二人。
海棠花簌簌而落, 在那青衣上綴下花痕。
楊枝怔怔看了片刻, 整衣走出屋子。柳江二人見了她來,掀起眼帘。江令籌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唇邊浮起一點似有若無的笑。
紅袍最是挑人, 亦易襯的人妖柔過度, 有失英挺。在江令籌身上卻絲毫沒這等感覺,桃花目底笑藏寒光, 透著危險的氣息。
「過來。」柳軼塵只淡掃了她一眼, 便道。
楊枝依言挪步到他身邊, 昨夜淺淡的皂莢氣息已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日常清冷的瑞腦香氣。
江令籌目光自她身上轉向下首跪著的婦人, 柳軼塵這才重新開始審問。
其中一個矮胖婦人孫嬤嬤道:「奴記得很清楚,那天是七月十五,是中元節,那一天鬼門大開,陰氣過盛,最是不宜生產,可不巧,娘娘恰好趕在了這天。藍娘娘怕太子妃娘娘撞上了什麼邪物,請了慈濟寺的高僧來做法,在院外念了一日一夜的經,可惜還是未能保住娘娘。」
「藍娘娘?」柳軼塵問:「那日太子在何處?」
「奴不知。」孫嬤嬤道:「聽聞去請了,但太子當時有要事,走不開。」
江令籌此時臉色已一片鐵青,目透寒光:「有要事,走不開?」
孫嬤嬤被他這目光逼的渾身戰慄:「殿下一向不管後宮事,這宮中大小事宜,都是藍娘娘作主的……」
「藍娘娘作主?」柳軼塵道:「有太子妃娘娘在,為何宮中事,由一個良娣作主?」
「大人,這奴也不清楚……原本是由太子妃娘娘主理的,但去歲起,就換成藍娘娘了,一說是因為太子妃娘娘有孕,不能勞累。另一說是太子妃娘娘與殿下……不和……」
「胡說!」一旁高瘦一些的王嬤嬤忍不住怒斥:「自娘娘孕後,殿下時常來看娘娘,那不和之說,不知道是那些不要臉的賤蹄子亂嚼舌根……」
江令籌這時忽然道:「這位王嬤嬤是我們江府請的,其他二位俱是東宮找的人。」
三位婦人俱並非蠢人,立刻聽出江令籌話中另有所指。孫趙二人連忙磕頭,一直不怎麼說話的趙嬤嬤忽然開了口:「大人,自太子妃娘娘查出有孕後,殿下的確來得比先前勤了,只是……」
「只是什麼?」
趙嬤嬤連磕三個頭,才道:「只是有幾回,兩人都是在爭吵。殿下走的時候,臉色仿佛不太好。」
「爭吵?」柳軼塵微微沉吟,問:「所為何事?」
「奴不知,殿下夫婦二人相處時都屏退下人,奴只是遠遠聽見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