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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微微一猶豫:「去去去,快去快回!弟兄們,我們接著開!」
楊柳二人連忙竄至後門,後面連著一座院子,院子後是一條細長窄巷。兩人連忙追過去,卻發現那是個死胡同。
正要折返,身後卻傳來凜聲:「到這來賭錢的人哪個不把錢看的比命還重,誰不知道裡面沒一個東西有人樣,賭完還敢把錢留在裡面——說吧,兩位是幹什麼來的!」
二人轉身,見五個魁梧大漢將退路賭得死死的,楊枝心中一凜,她自己是只有戲班子那幾手花拳繡腿的功夫,柳軼塵更是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書生,連忙堆起笑,道:「小可初涉江湖,不知深淺,若是惹諸位大哥誤會,小可這就賠個不是。」
「初涉江湖,不知深淺?」領頭的大漢冷笑:「兄台方才那一手骰子可不像頭一天跑江湖的樣子!還有……」大漢冷笑著上下打量二人一眼:「天下哪有兩個大男人解手還要結伴的!二位既不肯說,上,給老子綁了!」
說話間已有大漢竄上來,兩人招架不住,楊枝只覺頸後一記手刀,當即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天色已然半昏,兩人被困在一間柴房之中,柳軼塵也已醒了,兩人均被縛住了手腳,不知身處何處。
楊枝見柳軼塵髮絲凌亂,面上一片狼狽,心中不覺浮起一絲愧疚:「都怪我,行事魯莽,連累了你!」
柳軼塵卻淡淡一笑:「今日是你生辰,本該高興的,怎可愁著一張臉?」一縷霞光自漏窗透進來,灑在他臉上,不知怎的,竟為他平添了一絲紅塵灑脫之氣。
這笑讓楊枝無端安心下來,她環顧四周,這柴房窄小,窗子很高,只能看到零星樹影,四野聽不見一點人聲。不由納罕,正要開口,卻聽見柳軼塵道:「此處是城外五里的一片野林,向來人煙稀少,祥瑞賭坊只安排了兩名看守,俱是啞奴。」
城外野林?一個賭坊,為何要將她們帶到城外野林來?除了謀財害命,還有什麼企圖?
楊枝思忖間,忽然反應過來什麼:「你怎麼知道?」
柳軼塵笑道:「我並未昏睡,方才見你遭創,我便假裝受嚇,暈了過去。」
「你……」
「我什麼?」柳軼塵挑眉。
楊枝見他那狼狽卻自在的神色,忍不住嘟囔道:「你身為男子,又是大人,方才遇襲,你不身先士卒也就罷了,竟還裝暈,好沒氣度!」
柳軼塵卻不以為意,仍銜著笑:「你豈未聽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本官便是那青山。」
楊枝當然知道他是青山,其實一見他那笑便反應過來了,心中無端的嗔怪淡了下去,轉眸問:「青山君,我們怎麼逃出去,你可有什麼法子?」
「我沒有啊。」
「你……」
「好了——」柳軼塵見她鬱結模樣,笑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解開束縛,我懷中有一把匕首,只要你有法子將它取出來,你我自然可以……」
話未落,卻見楊枝忽然低下頭去,臉貼近了他衣襟。
馥郁的蘭草香似野火一般剎那點燃他心頭,竄入肺腑,氣勢洶洶恰若燎原。
「你、你做什麼?」饒是已明白她意圖,還是忍不住問。
「取匕首。」楊枝含混道,貝齒已咬上他衣襟。
下一瞬,她有些粗莽的使了勁,那勁中不知怎的,攜了一股不管不顧、無所畏懼的囂張與灑脫。
柳軼塵從未想過,這一瞬,會那麼長,長到他幾乎可以數清她耳畔胡亂垂下來的頭髮絲,長到他覺得那霞光好像轉了又轉、轉了又轉,轉過了不知多少個春秋。
伴著「哐當」一聲脆響,一支金器從他懷中掉落出來。楊枝看了一眼,抬起頭:「你騙我?」
那是一支金釵,釵頭鏤著一株玉蘭,用的是京城最時興的花絲點翠工藝,只是那手藝卻仿佛相當生疏,簡直像一個學徒所為。
柳軼塵露出一副無辜神色:「我記錯了。」見她似是真起了怒火,連忙補道:「今日是你生辰,這是為你備的禮……」
話未落,忽聞一聲重響,柴房門被人踹開,一身著勁裝的蒙面女子疾步衝進柴房,不待兩人開口,三兩下劈開縛住兩人的繩索:「走!」
楊枝仍在片刻前的情緒中,柳軼塵已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手臂,將她拽起來。
那女子已到了門邊,見兩人仍在磨蹭,忍不住回身怒喝:「還不快走!」因蒙著面,二人只能看到她一雙眼,那眼睛看得出來已上了些年紀,卻仍明亮清澈,有攝人之魄。
楊枝愣了愣,柳軼塵以為她蹲著太久了腿麻,索性一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緊隨那女子衝出了門。
門外兩啞奴已然被人打暈。「跟我來!」蒙面女子引著兩人穿野林而過,到得一條寬闊大道上,大道旁早停了一輛馬車:「上車!」將兩人安置好,她轉身就要走,柳軼塵正要說什麼,楊枝卻當先從他懷中掙紮下來,踉蹌著奔向那女子,一把抓住她:「阿娘!」
那女子渾身一震,甩開她手:「胡叫什麼!」
「阿娘,我知道是你!」楊枝不管不顧,衝過去,一把將她死死抱住。那女子愣了一瞬,要掙開她雙手,楊枝卻死活也不肯鬆開,眼淚不知何時滾了下來,聲音哽咽:「阿娘,你不要敏兒了嗎?」
那女子終於鬆懈下來,聲音一下子蒼老疲憊了許多,好像跋山涉水歸鄉,卻只見物是人非,什麼都不一樣般,道:「我理解姑娘尋母心切,但姑娘著實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