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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兩人又等了半個時辰,兩人才姍姍歸來。江令梓手中拿著個胡餅正嚼的開心,原本的大眼開懷的快眯成了一條線,身旁的申冬青卻大包小包,腋下還夾著一床錦被,胸前也塞得鼓鼓的。
到得近了,江令梓瞥見自家兄長黑著的一張臉,才收斂了些,垂著一張臉:「哥哥。」
「你還知道回來。」江令籌咬牙:「今晚到不了驛站,就把你丟到荒野里餵狼……你這又亂七八糟的買了些什麼東西。」點了點申冬青滿懷的物什,目光落在他腋下的被子上。
江令梓立刻討好笑起來:「我們沒逛幾步,估摸著你們已經開吃了,就想著索性不要擾了你們吃興,便多逛了一會回來……」瞥見桌上連杯盤都早被人撤了,只余清茶几盞,故意眨巴了下眼睛,作出訝色:「哥哥,你們這就吃完啦……」
「這麼說我們還得謝謝三小姐顧念我們吃興……」江令籌撈起身旁的劍,一臉沒好氣,但看到她平安回來,又笑得開懷,心底里卻也鬆了口氣。
江令梓臉皮厚似城牆,蠻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小事小事~~」
「……」
楊枝也一眼瞥見那床錦被,還未待問,申冬青已解釋道:「三小姐說驛館的床太硬,要自己添一床被子。」
「……」
又瞥見他鼓鼓的胸膛,忍不住問:「你這又是什麼?」
申冬青面色尷尬了一瞬,江令梓卻已湊了過來:「我給他買的帕子。冬青,你快給姐姐看看!」
申冬青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探手入懷,將那一摞絹帕取了出來,粉的粉,紫的紫,花團錦簇,好不熱鬧。足足有十多條,怪不得將他的胸口塞的鼓鼓的。
申冬青身長八尺,現如今雖換了一身整潔的衣裳,鬍子也刮盡了,但楊枝腦中總抹不去他那滿臉胡齜的糙漢形象。此刻這麼個糙漢捧著一疊粉的紫的錦帕,讓楊枝眼前不自覺恍惚了一瞬。
「這……是給他用的?」楊枝不確信地覷向江令梓。
「不是。」江令梓搖頭:「他一個大男人哪用得了這麼多帕子,給他的在下面。你看……」遂翻出一條沉香色回字紋的絲綢帕子,又道:「我時常忘了帶帕子,他跟著我,當然該多備些。對了,這些帕子還要薰香,你先給我,我晚上熏好了香再給你。」
楊枝聽的瞠目結舌。
又聽見她道:「姐姐,我也給你買了禮物。」說著,自那大包小包中翻出一支錦盒來:「姐姐,我見你這支釵做工有些粗糙,方才路過一家倚翠閣的分店,便挑了支最時興的,你看看喜不喜歡。」這一兩日,江令梓耐不住寂寞,又換回了女裝,楊枝怕自己與她同進同出會惹人非議,便也乾脆換回了女裝。
楊枝打開那錦盒,是一支雀開九尾攢珠釵,金絲攢著拇指大的珍珠,華貴非常。「我很喜歡……只是……」她下意識伸手撫了撫攢著的那支釵,想起那日他貼近過來替她簪上的情形,不過短短几日,卻好像過了不知多久。良久,垂下眼瞼,將錦盒奉還:「我簪習慣了,離了它,總覺得不適應。」
江令梓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但她天性是個灑脫的性格,不喜歡強人所難,將錦盒收回來:「姐姐不喜歡金釵,我再送姐姐別的!」轉身忽又想到什麼,促狹一笑:「若是姐姐哪天對這些飾物感興趣了,便帶了那位……」指了指她頭上的釵:「……哥哥去南安最大的飾品店永安樓,那裡有雲螺縣的上等珍珠,光澤燿目;惠澤縣的翠羽,點出來的翠鮮亮欲滴;還有藍田的美玉,東萊的黃金,聞郡的瑪瑙……這些東西只有永安樓有!」一一數過最名貴的飾材,末了湊過來,壓低了聲音:「那也是我江家的產業。只要姐姐看中的,我送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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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諸人就到了南安。路上添了江令梓,總嘰嘰喳喳的,雖聒噪許多,卻也多了不少歡樂。諸人關係也拉近了許多,連一向不苟言笑的申冬青都偶爾開起了玩笑。楊枝身旁的書吏還拘謹些,兩名捕快姜衍與周堯因是武人,早與申江等人打成了一片。
姜衍身材高大,面龐黝黑,一雙小眼卻十分靈活,與他高壯憨實的身材似有些不符。聽聞下月已要升任捕頭,不知是否一路自市井爬上來,歷了些艱難,極擅識眼色,亦有些油滑手段,見了江家兄妹,處處不著痕跡的巴結。周堯父親是個鎖匠,在南城經營一間巷道般窄小的鋪子,雖亦出身尋常,但性情與長相都十分耿介,一板一眼的,話少,好酒,只有當江令籌提及武藝時才會多說幾句。
臨到江州的前一晚,楊枝因心中惦著許多事,入夜仍睡不著,便出來走走。走到抄手迴廊前時,卻見捕快姜衍與江令籌並肩立在廊下。不知怎的,許是本能驅使,楊枝下意識往身側的一叢芭蕉後藏了藏。
只見江令籌自懷中掏出一封信箋,向姜衍道:「替我將他約出來一敘。若他不肯,就將這封信交給他。」
姜衍恭敬稱是。
其後便再沒什麼要緊話。兩人說起白日拆招的情形,江令籌指點了下姜衍的下盤,待到月上三竿,起了乏意,便各自回了屋。
回來的路上楊枝忍不住在想,那個「他」到底是誰?
驛館離南安不過兩個時辰的車馬,次日清晨便到了南安城外的十里亭。刑部江州清吏司的人來接,兵部也來了人。楊枝與江家兄妹在城門前分手,江令梓悄悄拽了拽楊枝的袖子:「哥哥身邊太悶了,姐姐安置好了,派人來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