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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矢志不移的跟從。

　　  是昭然若揭的偏重。

　　  更是一場綿延四年，最溫柔也最盛大的風。

　　  ***

　　  這場風一時讓所有人都有些恍惚。

　　  直到杜詩怡於萬軍之前再次率先變陣。

　　  露台門外斜斜吹進來的清風裡，她凝神看了屏幕上滿滿當當的代碼一瞬，隨即按下快捷鍵保存。但並沒有去下指令運行，反而在直播間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直接點叉關閉了頁面。

　　  那雙纖細而潔白的手，在長達五個小時的高速輸出之後終於暫時離開了鍵盤，轉而握著筆開始在演算紙上飛速書寫。她低頭望著一頁頁手稿若有所思聚精會神，黑緞般的長髮軟軟散下來在臉頰兩側，工作上分明是無比所向披靡的氣場，但專注垂眸時人卻極安靜而柔和，蔥白的手指拈過紙頁的時候，鴉羽般的睫毛也跟著微微掀動，像三月柳梢頭最輕軟的風。

　　  彈幕也紛紛好奇的伸長了脖子去看那些紙。

　　  ……只看到了滿篇不明覺厲不知所云、反正瞄一眼就知道非常要命的大堆大堆複雜公式。

　　  兩個字形容——這啥？！

　　  三個字形容——見鬼啦……  

　　  四個字形容——真有人懂？？？

　　  天爺吶！開卷考試都不一定能抄明白的吶！

　　  【嘶，好傢夥，又是我一秒受到驚嚇一秒放棄掙扎的領域。有無計科懂哥？寶貝寫什麼呢，怎麼突然不敲代碼啦？】

　　  【計科懂哥沒有，只有計科菜狗在線懵逼，為什麼不繼續往下走？Canny算子已經通了呀！她剛才最後寫的那個函數我認得，是網上大熱教程里最標準也最優越的結尾收勢呀——狠狠握拳，當初熬了無數個通宵才撞大運搞通的Canny，印象深刻到這一輩子都刻在記憶里，我必不會認錯的啊啊啊啊！】

　　  【草？？？Canny算子已經通了？！是要我整個人蹦起來360度大迴環嗎？？？哪有這麼離譜的事情，Canny可是目前所有邊緣檢測算子裡性能最好也最難搞的啊！！！誰上手不得折騰個三五十來天？！閉眼，她是把全圖最大Boss當小怪刷嗎？！】

　　  【同款閉眼，簡直看到了所有實驗室民工尖叫的眼神……可是連Canny都輕鬆攻克了幹嘛停在這裡？要是換成我，絕對半秒都不耽擱火速往前狂奔——去調參啊！去封裝啊！分分鐘就結項了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滿屏都是懵逼聲。很多計算機人都在詫異，詫異杜詩怡手握如此大好形勢怎麼就不繼續了，明明進展如此順利局面如此OK，明明往前再走幾步不就做完了嗎？  

　　  而只有此刻低眸快速完成又一次卷積運算的杜詩怡知道。

　　  這不是乘勝追擊的夢幻時刻。

　　  這其實，才是攸關成敗的那一瞬間。

　　  ***

　　  曾經，她在滿18歲之後不久，第一次以小組領隊的身份參加圖像識別領域的國家級研究，和一群夥伴拎著行李帶著雀躍和好奇入駐北城信科基地，也開啟了未來三不五時就要過去住段日子的四年。

　　  當時她主要負責帶隊攻關Softmax分類器和Harris角點特徵等七個板塊，而邊緣輪廓提取的相關事務，同樣有專門的小組全程承擔。領頭人是一位國內本科海歸碩士的學長，東西合璧的教育背景，極其優秀的在校成績和項目履歷，被大家私下裡評為8個小隊中的戰力之最，誰都覺得他一定輕輕鬆鬆遊刃有餘。

　　  沒想到偏偏就是這一組出了岔子。

　　  其實是看上去非常漂亮的代碼。公認最佳的模型算子，多輪調優的實施函數，閾值處理輪廓跟蹤幅度抑制等等等等全都是教科書一般規整而平順，任誰也挑不出錯。

　　  可就是白日撞鬼一般陷入了邊緣輪廓提取里最怕的事情——偽邊緣。

　　  挑不出錯，找不出誘因，解決辦法也就無從談起，整個小隊一輪二輪七八輪排查得全部著急上火，嘴角瘋狂冒水泡，人都憔悴了幾輪。  

　　  最後是秦院士親自出手，在當年算是保住了那個模塊與其他小組嵌合併軌，也保住了整個項目上線完成。雖說那方法具有特殊性唯一性，只能針對於當時的實驗，並不能直接照搬到這裡來，但是……

　　  眼下，褪去旁觀者的身份，親自面對這個曾經引發山洪的關口，在明知有前車之鑑的情況下，她不能也不願去賭概率。

　　  哪怕出現問題的可能只有0.01%。

　　  畢竟，當年也沒人料到那0.01%真的會發生啊。

　　  所以……

　　  杜詩怡微微沉吟，落筆速度卻越來越快，像山頂縱躍而下的瀑聲。

　　  而彈幕也在此刻集體屏息，像是生怕呼吸聲驚擾了少女周圍的空氣。

　　  然而大家雖然安靜下來，卻奇異的並不是很擔心。

　　  哪怕意識到詩詩並不會無的放矢，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她這樣謹慎，但大家就是有一種感覺，也許這個未知的謎團對於一般人來說確實是很凝重很傷神，卻只不過是她路上一個無傷大雅的石塊，或許需要稍稍花點時間去繞開它繼續前進，但終歸不會影響大局。

　　  那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這個女孩只是穩穩坐在那裡，就讓無數人堅信，她能將一切不可思議的創舉帶臨世間。

　　  而隨著杜詩怡寫滿四大頁紙擱下筆抬眸看回電腦，隨著她再次開始魔法幻影一般的代碼書寫，直播間更是集體忘記緊張是何物，滿屏都是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