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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不敢躲避,被砸個正著。
幸虧是冬天,衣裳穿得厚,就聽「噗」一聲悶響,跟著「噹啷」一聲,茶盞從世子胸前滾到地上,轉了兩圈,居然還沒碎。
他惶恐地說道:「請父親息怒!」又命二小姐給祖父磕頭認錯。
二小姐哭得跟淚人一般。
老夫人看不過去,勸道:「國公爺,就算二丫頭有錯,國公爺也要保重身子。仔細想想,二丫頭雖然有些魯莽,那鄭家小子也欺人太甚……」
姜國公截斷她話,怒喝道:「那就是個無賴!這兩家就是無賴泥腿子出身。我平日都怎麼跟你們說的?不要沾惹他們,敬而遠之!你們就是不聽!」
老夫人聽了忙道:「誰不是這麼說呢!今日這事原不怪玘兒。玘兒,你再詳細把當時的情形說一遍與你祖父聽。」
姜國公抬手道「不必了!去把跟她的丫頭叫一個來。」
於是,姜二姑娘的貼身丫頭翠鳳就被叫來了。
「……黃姑娘和鄭家三少爺在外面說笑,又是『哥哥』又是『妹妹』的,各位姑娘聽了都皺眉。我們姑娘聽不過去,就囑咐奴婢出去,請他們小聲些到旁邊說去。誰知那鄭三少爺就發作起來,罵姑娘『囂張狂妄』……」
第415章 各方反應
老夫人聽了皺眉道:「這算什麼事?他們家不講究這些,咱們的姑娘可是沒見過這樣的。好聲氣請他走遠些說,也不算衝撞吧?唉,也難怪,人家剛封了王了……」
姜國公袖子下的拳頭握得緊緊的,卻對丫頭喝道:「你給我閉嘴!那鄭三少爺出自雲州大儒黃致遠門下,黃姑娘乃是黃夫子孫女,他們之間不稱『哥哥』『妹妹』稱什麼?定是你沒好好傳話,才衝撞了人家。」
這有個緣故:黃夫子收黃豆的時候,已經一大把年紀了,而黃豆當時才四五歲,雖然親授他課業,卻是當徒孫來教的,所以黃初雨只叫黃豆為哥哥,不然,若嚴格論起來,該叫他「師叔」才對。
翠鳳嚇壞了,急忙磕頭不止,說自己斷不敢這樣。
老夫人呵斥道:「好了!不管有沒有,國公爺說的話你們都要謹記在心。咱們大家世族,比不得那些小門小戶出身的,便是下人,也要比人懂規矩才對。」轉向世子夫人和姜二姑娘,「我常常的教導你們:待人一定要謙和有禮、進退有據,方顯我姜家門風;萬不可狂妄無禮、目中無人,失了國公府的臉面……」
她將眾人好一番訓斥,然後責令姜二姑娘回去禁足三天,罰抄《女誡》十遍,又命世子夫人好好管教她,才讓他們退下了。
等人都走後,老夫人才放鬆神情,一邊親自幫姜國公倒茶,一邊道:「國公爺,不論如何,咱們都該管教兒孫。可是。眼下也沒外人在,不是我說句護短的話:這事分明是鄭家三少爺狂妄,成心給二丫頭沒臉,給姜家沒臉!」
姜國公「哼」了一聲道:「未必!若是旁人還罷了,這鄭三少爺卻是不同的。他小小年紀,卻最是心思縝密。當年可是連京都有名的鐵嘴訟師都敗在他面前。他怎會如此莽撞。授人以柄?」
老夫人聽他把鄭家人誇成這樣,覺得不痛快,半響才道:「誰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我就瞧不上他們家遇事撒潑無賴拼命的架勢。到底是鄉下農戶出身,封了王也不知收斂些。」
姜國公冷聲道:「你瞧不上人家,人家也未必瞧得上你!」
老夫人不悅道:「就算封了王,也不至於狂妄到如此地步吧?他憑什麼瞧不上姜家?」
「憑什麼?」姜國公盯著老妻看了好一會,輕聲道,「就憑人家不到十年之內,從一鄉村農戶躍居朝堂。進而封侯封王;就憑人家兩代之內出了一個探花,三代崛起一批文武,連女子都封為將軍,便是我姜家最鼎盛時候,也沒有這等榮光。」
老夫人啞口無言,怔怔地看著姜國公。
姜國公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並不理她。
剛才聽了她冠冕堂皇的一番話,若是往常。定會自得自己娶了個氣度胸襟不一般的世家小姐,然而。剛才他只覺得她言語十分可笑。
老妻可笑,自己也可笑!
不管什麼出身來歷,當差距過大時,再瞧不起人家無異於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張家和鄭家,已經不是他們可以瞧不起的了!
並不是因為封了侯、封了王,而是因為這兩家蓬勃上升的態勢。因為他們的小輩青出於藍,絕非那些子孫滿堂,然細論起來卻後繼無人、走下坡路的敗落世家可比的。
世家的存續不是看眼前富貴,是要看子孫的。
兩年前,張家剛平反、張乾剛封侯時。他還真沒將他們放在眼裡,甚至還起了拉攏交好的心思——這是上位者的胸襟和氣度,或者說寬容和大度。
眼下卻不同了。
昔日一個根本沒放在眼裡的泥腿子出身的新貴,幾年間就可以跟姜家相提並論,甚至於……還有超過姜家的勢頭,這讓他很不舒服,也很不自在,彆扭極了。
老夫人又不蠢,被姜國公一提醒,也悟出這點,心裡也極不舒服。
她真不是嫉妒。
這滿京城如此多的權貴,她若是嫉妒還嫉妒不過來呢。她就是覺得,像張家和鄭家這樣的鄉下人,粗俗不知禮,居然還爬到這樣的地位,她就是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