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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著搖曳的燈光,再一次打量正跟弟妹們談笑的大兒子,李長明兩口子如同做夢一般。
這個身穿官服、侃侃而談的青年真是他們的兒子?
他看起來是那麼威風,一舉一動都像個官兒。恍惚間,兩人看見牙牙學語的小敬文。蛻變成淳厚穩重的少年,再變成眼前帶著官威的青年。
好快呀!
「敬文,咋想起來去岷州當官哩?那地方離家遠,又在打仗。你楊子叔可不就是在那邊出事的!」
敬文娘看著兒子心疼地抱怨。
李敬文停下說笑,命弟弟妹妹們都出去後,他才小聲對爹娘說了西南的消息:「爹,娘。兒子猜那黎章肯定是板栗。要真是這樣,那我可要去幫他。還有,今兒聽人說起那個從西南來的林聰,兒子覺得。他只怕就是小蔥也不一定哩。」
李長明夫妻大驚,互相望望,眼裡有歡喜。還有不信。
李敬文就說了自己猜測的理由。
李長明沉吟道:「要真是板栗和小蔥。那你是要去幫他們。最近村里都在傳,皇上要為張家平反了。咱們這些鄉鄰,還是要跟著使一把勁才是,免得到時候又出岔子。」
敬文娘欣喜地一拍手,樂呵呵地說道:「去吧,去吧!不要不放心家裡,我跟你爹身子骨都好著呢。兒子。你一定要把小蔥找回來,再娶回家給娘當兒媳婦。」
李敬文聽了雖然高興,忍不住又有些臉紅。
他擔心地問道:「可爺爺和外公今兒都催我成親……」
他娘一揮手,跟切蘿蔔似的,又快又脆地甩出一串話:「不用理他們,你的親事我跟你爹拿主意。咱老李家多的是兒子,有的是傳宗接代的,幹嘛非要盯著你?再說了,你爹當年不是二十七八歲才成親的麼,不也沒耽誤生娃!所以說,甭管他們。人老了,就是囉嗦!」
「娘!」
李敬文挨在娘身邊坐著,抱著娘的胳膊,心裡感動莫名,他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自己這個娘更好的了。
李長明看著他們母子,憨憨地笑了下,道:「敬文,你用心些,能幫上張家更好,你槐子叔和菊花嬸子也該回來了。唉,桃花穀草長得好深哩,沒法進人了。」
李敬文聽了神情黯然。
敬文娘見了,眼珠一轉,先嘻嘻乾笑了兩聲,然後湊近兒子小聲道:「敬文,娘跟你說,那劉家……」
李敬文猛然瞪大眼睛,吃驚地問:「這是真的?他們咋不等泥鰍回來再定哩?」
敬文娘摸摸梳得光滑的髮髻,撇撇嘴,幸災樂禍地說道:「想孫子想瘋了唄!這下好了,沒人跟你搶小蔥了……」
「娘!」
李敬文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家娘親,這麼幾十歲的人了,還是一如既往地天真爛漫,喜怒皆放在臉上。
李長明扯了扯妻子衣襟,小聲提醒道:「梅子,別讓兒子笑話。泥鰍也怪可憐的。」
敬文娘扭了扭身子,不樂意地說道:「我又不是看他們笑話,是他們自己沒主意,怪得了誰來?聽秦大夫說板栗他們三個都死了,他們就信了。我才不信呢!」
三人感嘆了一番,都替泥鰍頭疼。
因此事,李長明兩口子都催兒子趕緊上路:「明兒就走。早些去,瞧瞧那人是不是板栗,也好幫把手。」
敬文娘還有另外的理由,她振奮地說道:「敬文,你攆快些,說不定還能趕上那些個軍爺,看看那個林聰到底是不是小蔥。要是的話,不就能跟她搭伴到岷州了麼!」
她想著,年輕男女搭伴走路,又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泥鰍又不在——眼下他不論怎樣處,肯定走不了了——這一路走下來,沒準小蔥就成了自己兒媳婦了。
李敬文聽了,雖然沒有說話,暗暗地卻捏緊了拳頭。
知子莫若母,敬文娘見兒子這樣,有些不放心,往兒子身邊坐近些,叮囑道:「敬文,要說女娃兒的心思,娘可是比你清楚。娘跟你說啊,甭管你多喜歡小蔥,你都不能逼她,要隨她自個的心意……」
娘的樣子雖然讓李敬文覺得有趣,卻很認真地聽她說,因為,他真的對女娃兒心思不大了解。
敬文娘現身說法,將自己跟李長明的過往詳細地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瞧,你爹就算救了我,也不肯拿這個逼你外公外婆,也從不在村里說這個事兒。你奶奶碎嘴的很。他也不許你奶奶說。娘那時候就覺得,天底下再也沒有比你爹更好的男人了……」
爹娘的往事李敬文也聽說過一些,但個中詳情、爹娘當時的想法,他卻是不知道的。見娘如此說,又看了看低頭尷尬搓手的爹,忍不住笑了。
「所以說哩,你待小蔥也要這樣。要順著她的心意來,哪怕她心裡惦記泥鰍,你也要先忍著。你可不能怪她……你爹就是這麼把娘娶到手的!」
李敬文點頭贊道:「這叫『預先取之。必先予之』。又叫『以退為進』,爹其實很高明。」
他娘眨巴兩下眼睛,表示很懵懂。想不明白,就不想,只說道:「總之,你要讓她看明白:你為了她什麼事都肯做,這樣她才會覺得你待她最好……」
李長明聽妻子對兒子傳授經驗。聽著聽著覺得不對勁,忍不住插話道:「梅子,我那時候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你好……」
敬文娘白了他一眼道:「我也沒教兒子學壞呀!我不就是讓他對小蔥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