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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栗聽得呆了,半響反應不過來,周三太爺的話就跟淌水似的,從左耳灌進,又從右耳流出,「老朽也想通了,雖說故土難離,然若是心境隨常,這天下處處皆是故土。不如去陪四弟幾年。等兩腳一伸,讓兒孫們買副棺材運回來就是了……倒是菡兒的親事,既然趕上了,那是一定要去的。」
五老太爺接道:「正是!耀輝成親我們不在跟前,兩位侄孫女成親我們也沒趕上,菡兒出嫁一定不能落下了!」
板栗好容易驚醒過來,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問周耀輝道:「敢問周伯父,周姑娘聘的是哪家公子?」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他總是比人家晚一步?
好容易拿定主意,且因為這意外的奇緣,心中更是充滿歡喜和期望,誰知又晚了一步!
周耀輝道:「這個在下也不知。之前有好幾家上門提親的,然在下遠行在即,無法仔細篩選,只能請父親代為相看和考查……」
「這麼說,就是還沒定?」板栗陡然提高聲音,連打斷長輩的話也不自知。
周耀輝詫異。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激動,倒是周三太爺看出些許端倪來,兩眼精光一閃。
就聽周耀輝道:「雖然當時未定。觀父親心意,對王家三房的大少爺較為中意,不知此時可定下了。」
板栗聽後心裡著急,恨不得馬上趕回清南村求證。
這時,周三太爺道:「哪那麼容易就定了!總得讓我們也去相看一番才妥當。」轉臉對一個五十多歲的儒生道。「老大,你去安排,給你四叔傳個信,叫別急著幫菡丫頭定親,我老人家還要親自相看孫女婿呢!」
那儒生忙答應了。
眾人都暗自詫異,不知周三太爺是什麼意思。怎麼忽然要插手侄孫女的婚事來。
板栗鬆了口氣,心道等回京,也要立即往清南村傳信。這樣更穩妥一些,一邊嘴上笑道:「三爺爺關心晚輩,這是周姑娘的福氣。周姑娘聰慧過人,就是性子有些跳脫,須得好好磨一磨。」
說著。就把他跟周菡當日在岷州相遇的情形說了。
言語間,竟好似跟她十分熟悉。也十分投契。雖然話里話外都在責怪她年輕不知世事、太魯莽什麼的,但關愛之意明顯的很。
眾人聽得大笑不止。
周三太爺也笑眯眯的,像只狡猾的老狐狸,道:「就怕我們去晚了,你四叔已經定下王家大少爺了。說起來,這王家也算不錯的,家教嚴謹。老朽聽說王窮少年聰慧,七歲能詩,九歲能文,有『神童』之美譽……」
他為人向來嚴肅端方、不苟言笑,這笑眯眯的模樣看得眾小輩們惡寒,渾身不得勁兒。
板栗正高興,聽了這話笑容僵在臉上。
神童?
會寫詩就是神童了?
詩詞曲賦不過是怡情悅性的,又不能當飯吃,也不能治理民政經濟。周家多的是這樣的能人,不差這麼一個女婿!可周家卻沒有他這樣的沙場統帥,正該找一個!
心思電轉畢,賠笑著問周三太爺道:「三爺爺說的可是刑部王尚書家?」
周三太爺點頭道:「不錯!王窮之父現任湖州巡撫,王窮也在青山書院進學。他聽說四弟有這麼一個孫女,便托人上門求親。」
板栗心兒狠狠地跳了下:還近水樓台哩!
他這兩年只顧在邊疆布防,實在是公而忘私,回頭得下工夫好好琢磨琢磨才行。
因嘆道:「若說王家,晚輩倒是熟悉的:他家跟我張家還有一樁官司扯不清呢!」見眾人面色疑惑,便三言兩語解釋了緣故,嘆道,「唉,好端端的我們丟了雲州地產也就罷了,還被人罵誣陷好人。」
神情頗為無奈。
周耀輝忙道:「這件事在下聽家父說過。那地方是被王家族中一偏房所購。張家平反後,王老大人也曾吩咐家人嚴查此事,說確係購買來的。小公爺不妨仔細追查當年家中舊人,查清實據方可定論,切莫授人以柄,說張家翻身了就罔顧法理。」
板栗聽他諄諄囑咐,急忙站起身謝道:「謝周伯父教導。晚輩也就是在這裡說說而已。張家近兩年也根本沒提此事。」
周三太爺忍不住好笑地看著他。
正要說話,忽然管家來報,說巡撫大人率諸位大人來訪。
周三太爺「哼」了一聲道:「貴腳踏賤地!」抬眼對板栗,「他們在城外沒見到小公爺,追到這裡來了。小公爺可要見他們?」
板栗看看這群人,怕是不大喜歡那些官員,於是道:「晚輩已在奉州城外安營紮寨,若不見他們,似乎太不近情理。這就隨他們去府衙吧。省得擾了諸位長輩。」
周三太爺擺手道:「既如此,請進來便是。我周家還怕見官?小公爺來了,一頓便飯不吃就走,老朽也甚為不安。」想想又道,「等老朽去了清南村,那是張家的地頭,到時小公爺再請我們便是。」
眾人都笑了,板栗道:「如此,就叨擾諸位長輩了。」
於是孫輩和重孫輩的少年都出去了,單留周三太爺等人。迎進奉州巡撫、奉州知府等一干大小官員,陪坐敘話。
一時間,廳堂里客套寒暄、問候請安、恭頌功德等等聲音此起彼伏。人人都用熱切的目光看著年少有為的玄武公,恨不能掏心掏肺表達仰慕之情。
吳巡撫沒敢忘了周家,對周三太爺抱拳道:「都是老宰相教出來的好徒孫啊!我等就沒那個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