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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觀湊近丫頭耳邊,嘀咕了一番話。
溫熱的氣息噴在書兒臉上,讓她覺得臉有些發燒,卻不敢分神,聽得不住點頭。然後她從包袱里拿出一塊帕子,將頭髮一包,又套了件紫色綢背心,看上去整個人都變了。
馬車又走了一段,已經過了去清南村的街口。
黃觀撩開後面車窗簾子,看向車後跟隨的人,見她已經停住腳,轉身回去了,便叫停車,放書兒下去。
書兒就小跑著重新回了濟世堂。
半個時辰後,小丫頭滿臉紅撲撲地回到黃家在下塘集新購置的宅院,十分高興的樣子,一路行到少爺書房,跟他回話。
「少爺想問什麼?」書兒站在少爺跟前,不知從何說起。
黃觀就讓她把在濟世堂東廂診堂見到的情形都說出來。
書兒乖巧地眨眨眼睛,從進大門說起,每個人幹了什麼,說了什麼話,一一道來,不時地還比劃說話人的神態和聲音口氣。
「……就聽有個女孩子聲音說:『沒去清南村?這不可能!那麼倔的人,咋說轉彎就轉彎哩?九兒你是不是跟丟了?』又有個女孩子說:『張姑娘,我看得好好的,那個少爺帶人抓了藥,然後攆上馬車,上了車就直接回去了。沒去清南村。』裡邊就有好幾個女孩子笑,有人說『小蔥師姐你可掐算錯了』。」
黃觀根據書兒的述說,心裡想像那個張姑娘當時的納悶不解樣,面上微微一笑。
書兒接著道:「我就是這時候進去的。看見裡邊有四五個女孩子。」
黃觀急忙問道:「可能看出來誰是大夫?」
書兒點頭道:「看得出來。那裡邊擺了兩張桌案,有三個女孩子坐在桌後邊,她們應該是大夫。還有兩個站著的是丫頭。」
黃觀又問道:「那三個女孩子都是什麼樣的?你可記得她們的稱呼,和她們說的話?」
書兒見少爺關心這個,知道說到根子上了,忙道:「記得。她們三個是師姐妹。先說話的那個張姑娘,好像叫小蔥,十一二歲的樣子;最大的十五六歲了,聽張姑娘叫她『清師姐』;最小的才八九歲的樣子,長得可美了,她們叫她『喵喵』。兩個大些的女孩子長得也很秀氣靈慧。」
黃觀聽了一愣:喵喵?怎麼還有人叫這個名字?
他想著大概是小丫頭聽差了,估計是「妙妙」之類的,也不在意,示意她只管接著說。
因為進去後看見說話的人了,書兒就學著小蔥的模樣,歪著頭,把手絞著腮邊一縷頭髮,不停地打著旋兒,嘴裡道:「九兒你是說,她兒子在後邊抓藥,後走的?這就對了。我說她咋這麼容易就轉過彎來哩!甭管她性子多擰,耐不住兒子不聽話,也沒法子。這當兒子的怕也是個懶傢伙,不想陪著他老娘折騰,所以就自作主張了,反而歪打正著……」
話未說完,那黃觀就一口茶噴了出來,淋了書兒一身。弄得她不知該覺晦氣還是該覺得榮幸,畢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得少爺這麼噴一口茶的。
她不是伺候夫人的,先前也沒有下車,因此並不知醫館裡發生的事,當然不明白少爺為何噴茶了。
黃觀很尷尬,歉意地對書兒笑笑。
剛才書兒說對了人,他暗自高興,為了掩飾,就裝作不經意的模樣,一邊聽,一邊端起一盞茶來喝,結果聽人罵自己懶傢伙,就失了態。
書兒忙道不要緊,於是接著說。
「我這時候進去了,張姑娘就停了嘴,問我哪不舒坦。我想不出來,一著急,我就不好意思地說,我最近臉上老是長小紅點點,搽了藥也不管用。問她們可有法子治。」
黃觀微笑點頭,贊她聰明。
書兒卻臉上放光起來,聲音脆快地把小蔥幾人的建議說了,還從袖子裡扯出一張卷著的紙筒兒,喜滋滋地遞給少爺看。
「她們說了好些法子。那個小蔥姑娘聽說我能認得幾個字,怕我記不住,還幫我寫了這個東西。我見她們也沒開藥方,就問診費多少。那個小蔥笑著說:『這也不算啥!用的都是你自己家的東西,哪能要你的銀子。』我就問,那這方子給了我也不收銀子?她這麼一揮手,說道:『不收!願得天下美女俱歡顏!』那個清師姐和喵喵也叫我放心試,就跟旁人說也沒事兒。」
她一邊說著,一邊不住地脆笑,顯然對那幾個女孩子印象極好。
願得天下美女俱歡顏!
黃觀聽了這話神色古怪:怎麼覺得這話該由男人來說才對?
他展開手上的紙筒,上面密密麻麻寫了四五項調理的方法,並一些飲食禁忌和注意事項:什麼春夏用黃瓜並一些水果榨汁,冬天用白蘿蔔和紅葫蘆榨汁,還有冬瓜汁,連如何榨汁如何飲用都寫了。
看得他直皺眉頭:還以為是什麼秘方呢!這東西有用嗎?
見書兒一臉嚮往的樣子,他明智地將懷疑的話咽了下去,只問她那個張姑娘是用什麼筆寫這字的。
書兒忙笑道:「我正要說呢。那個張姑娘用一隻鵝毛管子蘸墨水寫字,寫得那叫一個快喲!」
她見黃觀看著那張紙,臉上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又道:「少爺你肯定不相信這個吧?我當時也是不大相信的。可是她們說,這法子好多人都試過了,靈得很。只要勤快些,把嘴巴管嚴些,莫要亂吃東西,臉上肯定乾乾淨淨、白白嫩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