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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色疲憊,仿佛對身上的箭根本不在乎,聽見妹妹的哭喊——青鸞公主被一擁而上的靖軍擒獲,對著這邊哭喊「姐姐!」——轉頭看了她一眼,問黎章道:「你不會殺了她吧?」
黎章搖頭道:「不會。」
注視著她輕聲問道:「你為什麼不下手?我欠你一條命,現在又滅了南雀國。」
剛才,他感覺紅鸞對他起了一絲殺心,不知為何,又放手了。
紅鸞看著他麥色的臉頰,幽幽道:「春秋無義戰。」
她當初就不同意對靖國用兵,可是父王和母后都不聽勸,終於落得滅國下場。此時就算殺了黎章,又有什麼用!
黎章看著這個以公主之尊行走鄉間,為百姓治病的女子,心頭泛起奇異的感覺,她是那麼純淨、善良,在她的身上,他看到秦淼以前的影子——如今的淼淼被環境所逼,改變了許多,連殺人都會了。
他心顫了一下,抱著她就要起身去找秦淼。
可是紅鸞卻拉住他的手臂,輕聲道:「黎將軍,我求你一件事。」
黎章急道:「你快說。」
紅鸞盯著他道:「你可有法子救孔雀城的百姓?那裡面可是住了五十多萬人哪!」
說著眼角滾下淚來。
面對這樣善良的女子。黎章堅如鐵石的意志鬆動了,竟覺殺戮太重,以至於自慚形穢,低聲言道:「你放心,我們根本就無意水淹孔雀城——早就準備好了泄洪的法子,連出水處都勘定好了。不會危害到百姓的。就是……就是麗水城……」
麗水城被沖得乾乾淨淨,雞犬不留。
紅鸞清澈的眼中沒有一絲表情,喃喃道:「那裡住的百姓少,都是軍隊。」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她的叔叔和妹妹不也在殺靖國人嗎!
黎章見紅鸞公主只顧說這些,毫無求生欲望,分明想死,不禁眼窩一熱。抱起她就往前跑去,一邊對押解青鸞公主的軍士道:「讓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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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十八年九月二十二日,西南軍滅了南雀國,水國軍隊也大敗而歸。水國皇帝生怕靖國趁此機會也滅了水國,慌忙派使臣攜帶無數禮物來求和。
七里灘也好,眉城也好,眾將士都忙得熱火朝天,不僅要安置看押俘虜。更有從孔雀城繳獲的無數物資要清點登記、分類安放,有些要運往京城。有些歸入當地府庫。
同樣的,南雀國被滅後,其民生內政也急需人來治理,以便安撫當地百姓,穩定民心。
顧澗一面派人送信去岷州府,請巡撫大人和知府大人協助。一面就地找來眉山縣令劉水生、豐縣縣令李敬文,命二人協助處理公務——這些事,軍中將領可不在行。
兩人雖然年輕,卻極有能力,調動縣衙六房胥吏和三班衙役。將諸項經濟來往物事整理的清清楚楚,讓顧澗十分放心。
人人都忙得什麼似的,這次戰役最大的功臣——黎章將軍卻悲慟欲絕,諸事不理,因為他的弟弟黎水死了。
他整整在帳篷內悶了兩天,兩天來,水米未進。
魏鐵和錢明站在大帳門口,小聲嘀咕道:「再這樣下去,將軍要餓暈了。」
錢明對帳內看了看,嘆了口氣。
他又有什麼法子呢!
大帳內,黎章仰面躺在床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帳頂,思緒漫無目的地飄。
黎水並沒有死,只是借著林聰被刺的機會,演了一出金蟬脫殼,恢復成秦淼而已。
這也是事先就商定好的。
因為,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林聰可以恢復張靈兒的身份,但秦淼不行——她這幾年和黎章同進同出、同吃同住,黎章麾下的將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偏她又是白虎將軍鄭昊的未婚妻,這要是被人傳揚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黎水,必須死,然後,秦淼才能回歸。
雖然是一出假戲,但對於黎章來說,跟他相伴四年的黎水是真的死了!
他的心仿佛被挖空了一塊,沒有一點大勝的欣喜,也沒有「守得雲開見月明」和出人頭地的振奮,反而不住地回想當初跟妹妹和淼淼逃難的歲月。
那種相依為命的感覺,他終身不會忘記。
想想葫蘆哥哥跟淼淼團聚的情形,他嘴角漾起一點微笑,心裡暖暖的,感動莫名。
這實在是奇怪的一種心態:一方面,他想起黎水就心痛難耐;另一方面,他想起葫蘆哥哥跟秦淼團聚,卻又真替他們高興。
好似他把秦淼分成了兩個人,在眉山的這四年,秦淼是屬於他的,是他黎章的弟弟。
他思念弟弟,那不是天經地義麼!
外面忽然傳來錢明的聲音:「將軍,林隊長派人來說,想見將軍。」
「啊?」
黎章聽見「林隊長」三個字,立即從床上彈起,誰料兩天沒進飲食,又神思恍惚,渾身無力,差點一頭栽倒。
好容易站穩了,忙匆匆吃了點東西,就騎馬去見林聰。
戰後,靖國和南雀國的傷病人員都被轉移到眉城,由醫學院的大夫們集中治療看護。
林聰和金富貴等人被安置在一所莊院內,她的傷勢在秦大夫精心診治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黎章去時,發現泥鰍和李敬文也在。正坐在床前陪妹妹說話呢。
林聰半靠在床上,長發披散肩頭,恢復了女子面貌。